香港銀行業(yè)收費問題的思考與啟示

摘要:銀行業(yè)收費反映了香港銀行業(yè)在傳統(tǒng)利差模式日漸式微的情形下,為適應行業(yè)轉型而進行的業(yè)務策略調整。在考慮如何設置收費項目、收費或不收費、高收費或低收費時,香港銀行業(yè)有著明晰的策略目標和系統(tǒng)支持,并采取了許多配套措施,盡可能降低公眾的負面反應。內地銀行業(yè)在推行收費時,應適時檢討自身的收費政策,提高收費透明度,兼顧短期和長期經營目標,并積極履行銀行的責任。在這些方面香港銀行業(yè)提供了有益的借鑒。
關鍵詞:銀行收費;作業(yè)成本法;香港經驗
一、香港銀行業(yè)收費的背景因素

一般認為,香港銀行業(yè)收費的普遍做法開始于匯豐銀行。2001年7月,匯豐銀行開始對存款結余低于5000港元的儲蓄戶口每月收取40港元的服務費。隨后,各間銀行積極跟進,收費項目和收費數額不斷增加。
銀行業(yè)收費與這一階段的行業(yè)轉型密切相關。隨著傳統(tǒng)的利差收入模式日漸式微,香港銀行業(yè)開始向經營產品和服務的“超市”轉變,產品創(chuàng)新日益活躍,中間業(yè)務收入比例不斷擴大。其中,利率協(xié)議安排的取消、的運用及作業(yè)成本法的引入構成了三個背景因素。

(一)利率協(xié)議安排的取消。2001年7月,香港銀行同業(yè)公會(HKBA)宣布取消最后階段的利率管理措施,即不再對儲蓄賬戶利率上限及支票賬戶計息進行限制。利率協(xié)議安排的撤銷意味著所有利率均可跟隨市場競爭進行調整,利差收入可靠性下降,銀行需要更多地以產品和服務創(chuàng)造利潤來源。為此,HKBA在宣布取消利率協(xié)議安排的同時,也明確表示將來不排除收取銀行服務費的可能。

(二)現代科技的運用。現代科技的廣泛運用擴大了銀行產品創(chuàng)新的空間,也拓寬了銀行的服務渠道,網上銀行、自動服務終端、虛擬銀行等不斷提供著傳統(tǒng)柜臺服務以外的新選擇。同時,現代科技手段大量取代重復性的人工操作工序,并表現出強大的成本優(yōu)勢。據匯豐銀行的內部測算,每筆柜臺交易的平均成本約為30港元,而自助交易的成本僅0.5港元。面對巨大的成本差異,銀行業(yè)有著強烈的動機進行資源的重新分配,通過服務收費形成的價格杠桿將昂貴的人工服務向高端客戶配置,并鼓勵一般公眾使用自助服務,于是服務收費就成為必然趨勢。

(三)作業(yè)成本法的引入。作業(yè)成本法(activity-basedcosting,簡稱ABC法)是20世紀90年代國際銀行業(yè)新興的成本管理。與傳統(tǒng)的完全成本法傳統(tǒng)上,銀行業(yè)普遍采用的是“完全成本法”(full costing)的核算方式,即以統(tǒng)一的資金數量為基礎分配全部經營成本,并不追究每一項成本發(fā)生的動因。不同,ABC法以基本作業(yè)為基礎,以成本動因為依據,按照“成本對象消耗作業(yè)、作業(yè)消耗資源”的思想,分配和歸集產品或賬戶實際消耗的成本,以此改善成本分配的準確性,并提高客戶盈利能力的有效性。ABC法的分析結果為銀行業(yè)收費提供了依據和數據支持,通過合理厘定收費價格,銀行不僅能有效地進行成本補償,更能避免盈利客戶流失,從而保證其利潤目標的實現。

二、實施情況、社會反響與監(jiān)管態(tài)度

近期,香港消委會對本地23間銀行服務收費進行了抽樣調查,并比較5年前的同類調查結果,指出五年間“享受銀行服務正在變得越來越昂貴”。
調查表明,實施不動戶口服務收費的銀行數由2001年的74%增至91%,部分銀行收費額更增加了一倍;收取低結余戶口服務費的銀行數由2間增至18間,收費額在10-200元間不等;91%的銀行設定了最低開戶金額,其中5間最低開戶額高達1000—3000元;有18間銀行實行低結余扣減利率政策,扣減幅度介于0.005—0.31%,更有12間銀行對個別小額存戶實行零息政策;亦有4間銀行向支票存戶征繳低結余服務費,其最低結余要求在1000—5000元間不等,每月收費介于10—50元之間。
消委會的調查還表明,在收費日增的同時,銀行分行數5年間至少削減了254間。其中,匯豐銀行削減力度最大,達到40%;星展銀行、東亞銀行、中銀香港的削減比例也在25—40%之間。但同時,銀行也在增加其他服務渠道,例如網上理財服務。統(tǒng)計表明,香港個人網上理財賬戶數持續(xù)增長,2005年末達到330萬戶,是2001年的三倍。
銀行業(yè)收費問題在香港也引起了諸多爭論。銀行收費項目的增加、收費額的提高、服務網點的減少不斷受到公眾的普遍關注與質疑,甚至曾引發(fā)小規(guī)模的示威抗議活動。有媒體引用前述消委會報告時,尖銳地稱“銀行巧立名目收費……向低結余戶開刀……對草根長者甚大”源自《東方日報》:“銀行被指巧立名目收費”(2006-6-16)。消委會作為消費者及社會公眾的利益代表也呼吁銀行應特別顧及長者、基層市民及傷殘人士等弱勢群體,在調整業(yè)務策略的同時為社會不同階層需求維持方便及良好的服務。
作為銀行監(jiān)管當局的香港金管局沒有就銀行服務收費的爭論積極回應,只指出,銀行有不同的業(yè)務策略,金管局無權干預,但希望銀行嚴格遵守《銀行營運守則》,確保收費的透明度,并同意銀行在考慮征收新費用時要關注收費對社會各階層的可能影響。

三、銀行的因應舉措——以匯豐為例

面對收費可能引起的公眾質疑與責難,匯豐銀行在推行收費政策時,采取了許多配套措施,盡可能減少公眾的負面反應,維護銀行負責任的形象。
1.增加透明度。一是提前告知有關收費政策的調整,并預留充分時間(1—3個月不等)給客戶進行賬戶的維護與調整;二是詳細披露收費信息,與內地銀行張貼“店堂告示”的一般做法不同,匯豐向所有客戶寄送了關于收費的通知函件,并隨附“匯豐服務選擇錦囊”,詳列各種賬戶的資料、利率及服務收費,以利于客戶在充分知情的情況下選擇和應對。
2.優(yōu)待弱勢群體。例如,匯豐對所有65歲或以上的長者及每月領取政府傷殘津貼的人士豁免低結余儲蓄賬戶(5000港元以下)服務月費(2001年為40港元,后增至50港元)。
3.鼓勵業(yè)務集中。一是實行分層利率架框,引導客戶整合儲蓄賬戶、提高賬戶結余,以享受更高的利率優(yōu)惠。二是將“運籌”理財賬戶結余額由港幣2萬元降至1萬。該賬戶是集儲蓄、往來、定期、投資及信貸于一身的綜合性賬戶,賬戶結余門檻的降低能鼓勵更多的客戶將在其他機構的存貸及投資轉至匯豐,增加與匯豐的業(yè)務機會,從而減少“散戶”的分散程度,提高客戶關系維護效率。
4.推廣自助服務。為真正實現資源的優(yōu)化配置,匯豐在收縮分行網點的同時,對推廣自助服務可謂不遺余力。一是削減自助服務收費,取消了ATM卡年費,并免費提供自助電話理財服務;二是推出“儲蓄易”賬戶,該儲蓄賬戶免收一切服務費,但僅能進行自助操作;三是積極幫助公眾接受自助服務,包括派專人在自助機具前教授使用柜員機卡、向頭三次使用自助服務的客戶饋贈小禮品、在排隊等候柜臺服務的人群中即時辦理柜員機卡,甚至在自助機具屏幕上提供放大30%的顯示功能、延長交易步驟等待時間等,以方便老年客戶操作。

四、比較與啟示

銀行收費涉及到銀行與儲戶之間的利益再分配,受到公眾的關注與質疑是無法避免的。然而,通過與香港銀行業(yè)的比較,的確可以發(fā)現內地銀行業(yè)的收費舉措存有一定缺陷。
一是在收費時機上,香港銀行業(yè)服務收費的推行與利率管制的全面撤銷是緊密聯系的。這樣的制度安排反映了銀行在利差收入模式難以為繼的情形下的業(yè)務轉型與策略調整。正如東亞銀行總裁言詞激烈地回應消委會的批評“沒有理由借錢利息低、存款利息高,又要不收費的”源自《明報》:“東亞轟消委批評無理”(2006-6-18),利率管制取消后,在競爭因素的作用下,利差的一部分流向儲戶而不再為銀行所獨享,這使銀行回應關于服務收費的指責時有了更充分的依據。反觀內地,利率自由化的改革尚未完成,尤其是關鍵的存款利率上限沒有放開,銀行間的競爭尚未深度觸及利率領域,這使銀行業(yè)能夠繼續(xù)維持穩(wěn)定而可觀的利差。據測算,內地銀行業(yè)的平均利差在3%以上,是香港同業(yè)2—3倍。同時,近十年來內地維持了超寬松的貨幣政策,存款利率一直處于極低的水平。在這樣的情形下,銀行層出不窮的服務收費很難為社會公眾所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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