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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中美散文作品中的生命感體現(xiàn)研究論文
摘要:漾濞彝族女作家左中美出版了四部散文集, 她慣于從生命美學(xué)的角度出發(fā), 多以鄉(xiāng)野故土的人、事、物、景為意象, 記錄西南邊地少數(shù)民族村寨在中國現(xiàn)代化過程中的變化。在人與自然的觀照中體現(xiàn)和諧共生的生命意識, 具有一種積極、活潑、飽滿和昂揚向上的精神和力量。同時把目光投向那些平凡普通的底層百姓, 著力挖掘日常生活的詩意與美好。其創(chuàng)作表現(xiàn)出生生不息的生命感、護佑萬物的悲憫心、溫暖人心的家園情和返璞歸真的超越性等特征, 契合生命美學(xué)的美學(xué)原則。
關(guān)鍵詞:左中美; 散文; 生命美學(xué);
2017年2月, 漾濞彝族女作家左中美的第四部散文集《安寧大地》出版了, 這是她繼2010年的《不見秋天》, 2012年的《時光素箋》, 2014年的《拐角, 遇見》之后的又一個收獲, 讓人不得不驚嘆于她的執(zhí)著和勤勉。在這“亂花漸欲迷人眼”的時代, 當(dāng)不少作家把目光投向市場和媚俗的商業(yè)化寫作時, 左中美卻固執(zhí)地沉浸在村莊、小城里自在言說。文求雅潔, 少雕飾, 用筆別具一格, 不矜持作態(tài), 在散淡的抒寫中流露出綿綿的詩意。沉靜質(zhì)樸又明朗生動, 收放自如又跌宕多姿。
左中美慣于從生命美學(xué)的角度出發(fā), 多以鄉(xiāng)野故土的人、事、物、景為意象, 記錄西南邊地少數(shù)民族村寨在中國現(xiàn)代化過程中的變化, 充溢著鮮活的色彩和飽滿的意緒。并融入民族情感, 闡釋生命的內(nèi)在本質(zhì), 追求邊緣化、個體化、碎片化的小敘事。以豐滿的感性形象滲透幽微的哲理思考, 賦予天地萬物一種飽滿的生命活力, 在生與死的轉(zhuǎn)換中蘊涵著自然萬物的生生不息。源于生命深處的陶醉滲透在字里行間, 顯示出緊貼大地的厚重與溫存, 平易中見功力, 淺近中顯精美, 一切本色從容又渾然天成。
一、生生不息的生命感
天地、自然、萬物都以“生”作為最根本的特點, 它反映了萬物繁茂與誕育的生命之美, 體現(xiàn)了以“生”之哲學(xué)為核心的對生命的存在、繁育之“善”的祝福!兑讉鳌吩:“天地之大德曰生!睆堓d有云:“天惟運動一氣, 鼓萬物而生, 無心以恤物。”在左中美看來, 豐富的生命在和諧的形式中, 便誕生了美, 勃勃生機是美的本源!白匀唤缰械淖匀晃锝砸蚱渖, 失去生命則丑。自然事物, 美在生命!盵1]生命承載了人類的全部自由、全部權(quán)利、全部尊嚴。宇宙大化的流衍, 生生而不息, 元氣的流動, 化生萬物。她“贊天地之化育”, 以強烈的生命意識觀照、詮釋、尊重生命, 構(gòu)筑了一個靈性化的生態(tài)空間, 體現(xiàn)出作家的親在與對個體生命價值更普泛的尊重。馬克思說:“人只有憑借現(xiàn)實的、感性的對象才能表現(xiàn)自己的生命。……我們要尊重人的生命, 就要從尊重自然的生命開始!盵2]這成為左中美生命表達的出發(fā)點和靈魂的歸屬地。
作家用春天泥土般新鮮的語言, 為生命高歌, 為生命賦義, 在大自然中重估、升華生命的意義。在人與自然的觀照中體現(xiàn)和諧共生的生命意識, 表現(xiàn)出一種積極、活潑、飽滿和昂揚向上的精神和力量。將這種生氣灌注于文學(xué)創(chuàng)作中, 作品自然地也就有了勃勃生機, 氣韻生動。哪怕是那些看似無生命的東西, 蒼山、漾濞小城、村莊、山風(fēng)、月色, 都蘊含了一種鮮活的神態(tài), 生命的靈性之光在其中跳躍!盎āj柟。歌。四季。那些遇見的感動和溫暖。那些生命里的清芬與美!盵3]285 (《后記·清芬》) 這不僅是作家對自身生命價值的體認, 也不只是對外在自然審美價值的發(fā)現(xiàn), 而是生命的共感。它既體現(xiàn)了生命之間的共通性, 也反映出生命之間的共命運感, 是人與自然的生命和弦!耙荒暧忠荒, 村莊有一輩人老去, 便有一輩孩子出生。有一輩孩子出生, 又有一輩孩子長大。一輩又一輩, 一茬又一茬, 就像村莊的四季, 走了一輪又一輪。而村莊的日月, 就在這綿延的時光里——生生不息!盵3]233 (《村莊書》) 突出地表現(xiàn)了對自然生命的尊重與呵護, 以及與萬物生命相通相融的整體生命觀。豐沛的野性與生命的氣息里張揚著原始的美與愛, 充盈著泛神化氣息和生命的彈性。在這里, 審美不是主體情感的外化或投射, 而是審美主體的心靈與審美對象生命價值的融合。人與萬物之間保持著一種不言而喻的默契, 洋溢著平心靜氣和溫婉和順的氣息, 形成既充滿自然意趣又富有人格力量的生命形態(tài)。
二、護佑萬物的悲憫心
作家以女性智慧觀照生命, 護佑萬物, 她筆下的女性是“自然化”的, 自然也是“女性化”的。她渴望表達的是女性生命與自然繁衍之間那種血肉相聯(lián)的親密, 女性生命與自然萬物和諧律動!扒f稼是女性的!盵4]227 (《女性的莊稼》) “而在我的內(nèi)心里, 彎了腰的母親也是一座山——這山的厚重哺育我的生命, 這山的擔(dān)當(dāng)孕育我的骨骼, 這山的靜默教我懂得樸素, 這山的胸懷教我體味曠遠, 還有這山的四季, 她賜我以明亮的生命的色彩。山生萬物, 大德無言。山在, 生命就在。山在, 日月就在!盵4]250 (《山·母親》) 這既是一種人化的物境, 又是一種物化的人格。來源于客觀生態(tài)的激發(fā), 也來源于作家靈魂的吐納, 具有表象的豐富性和不可描述性, 田野情趣與生命感悟并進, 感性體驗與理性思考交織!坝捎谂员饶行愿嗟乇S兄匀坏、情感的、天性的東西, 與自然更為接近, 也更容易感受到自然的脈動和天籟之音, 所以女作家常以她們迥異于男性的‘自然思維’和‘自然語言’來描繪絢麗多彩的大自然, 使得自然在她們筆下呈現(xiàn)出女性化特征?傊, 女性與自然互相依存、互相慰藉!盵5]女性與大自然之間息息相通, 共生共榮。故鄉(xiāng)、自然、萬物與女性異質(zhì)同構(gòu), 人與天地融為一體, 花草藤蔓都有靈性和自由的意志, 能夠互相交流, 融洽而默契, 田園牧歌的情調(diào)中洋溢著生機勃勃的生命色澤。
作家總是把目光投向那些平凡普通的底層百姓, 著力挖掘日常生活的詩意與美好, 以及與大自然和諧相處的生活狀態(tài)。把筆下的溫暖和愛意給了那些隨遇而安的小人物, “奶奶”“母親”“姑姑”“姑父”這些意象作為一種愛的生命形態(tài)被崇拜著, 他們用生的希望與美麗來消解生命的脆弱和生活的苦難, 身上籠罩著一種“柔弱勝剛強, 寧靜而致遠”的溫情, 閃耀著堅韌、質(zhì)樸、強勁、善良的內(nèi)在生命精神!赌棠淘诩摇贰段逶, 致母親節(jié)》《劁豬》《木匠》等篇章展示生命之難與人性之美, 充溢著作家的生命體驗、生存穎悟和鮮活歡暢的生命激情, 充滿了對世間一切生命生死情愛的觀照和悲天憫人的情懷!敖值纼膳缘拿窬, 一律青瓦屋頂, 一律是臨街為鋪、樓上住人, 后面想必定有一座小院。這樣的格局, 有著一種以市為生, 以院作居的安然和自得!蝗缜暄映械娜陆, 對于生活在古城的人們來說, 一直以來, 生活似乎便是這樣的, 平靜、平淡、平和, 有人把古城稱為平民的古城, 想必便是源于古城人們的生活狀態(tài)!盵6]110-111 (《不待春來花滿城》) 在平淡而細致的敘述中流露出至真至深的眷戀。沒有強烈的反抗張力, 只有小民生存下去的卑微氣息, 沒有遠大的理想, 只求現(xiàn)世的安穩(wěn)與滿足。生命與人生的自在與妥帖在詩意化的平實描述中炊煙裊裊般蒸騰而出。
三、溫暖人心的家園情
對美好與溫暖的渴望是生命中的永恒, 無論生命以何種形式存在, 生命的價值都在于對溫暖與愛意的追尋。來自鄉(xiāng)野的真淳與感恩, 具有沖淡平和之外的質(zhì)樸親切, 向人們傾訴著不加雕飾的人間至情, 表達了人際間現(xiàn)世的溫情與歡愉。作家擅長用溫情之筆, 消解人性的漠然, 撫慰靈魂的焦慮, 在自我與環(huán)境之間呈現(xiàn)一種溫煦的豐滿, 一種人性厚度的尋覓與還原。柏格森指出:“無論是‘藝術(shù)沖動’, 還是‘情感’和‘精神’, 都是生命的表現(xiàn)!盵7]“一條街, 蜿蜒地盛滿安寧的時光。街很老了, 老得兩旁屋瓦上的瓦漿草枯了又長, 長了又枯。木窗合了又開, 開了又合。”[4]36 (《春日偶記·我的漾濞》) “只有廚房里暖了, 這家里才會暖!盵4]122 (《廚房記》) 這是尋常百姓家的溫情, 散文中有了人, 有了情, 散文就活了。作家對故土家園充滿了暖人心田的溫情和飄逸靈動的色彩, 文字沿著情感的脈絡(luò)向縱深處延伸, 從生命的縫隙里透出的溫馨光芒, 引領(lǐng)讀者走向詩意棲居的生命境界和樸素、溫潤的詩意世界。暖色調(diào)的語言往往使生命呈現(xiàn)一種飛揚的意味, 來自溫暖和愛意的力量, 才能成就生命的豐富與深刻, 使生命得以溫暖地前行。恰如葉梅評論左中美:“她愿意她筆下的所有文字, 最終都共同指向一個方向, 那就是生命中那些最深切的愛意, 以及溫暖。”[8]
生命精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一種家園意識, 它是對人類精神家園和終極關(guān)懷的真誠眷戀與祈愿。鄉(xiāng)土大地意味著家園的溫暖、樸實的生活和文化的芬芳。作家在充滿泥土氣息的鄉(xiāng)野風(fēng)物中感悟生活哲理, 用詩性的眼光來考量彝族村莊物語。“清晨的陽光柔和地照著村路, 鳥兒們在樹林間歡快地啁啾。雞們在樹下及田野間自由地覓食。大清早地一般沒有外人來家里, 看家護院的狗們暫時沒有事, 出來在村路上溜達閑逛, 圈里的豬們偶爾也會被放出來曬曬太陽, 睡了一晚上, 走在有著暖暖陽光的村路上, 它們會把積攢了一夜的糞便一路留下。”[9] (《村道上的西西弗斯》) 作家回歸鄉(xiāng)土, 融入野地, 心隨筆到, 把“土氣息、泥滋味”表現(xiàn)在文學(xué)中, 將自己的靈魂和生命以嵌入的姿態(tài)書寫著鄉(xiāng)村意象對于生命和存在的意義。從泥土里長出來的細節(jié)描寫洋溢著不可遏制的生命活力與野性, 寫活了傳統(tǒng)農(nóng)耕文明中那份恬淡靜謐和舒卷自如, 形成一種色彩明朗、格調(diào)清新的牧歌情調(diào)。
四、返璞歸真的超越性
文學(xué)是生命意識的審美形態(tài), 生命是文學(xué)審美的永恒主體。左中美崇尚真情、個性和韻味, 標(biāo)舉生生之美, 以真情的流露和個性的凸顯為藝術(shù)之真美。將活潑的生命形態(tài)和幽深遠闊的生命精神的統(tǒng)一, 力圖以原汁原味的語言創(chuàng)建一種返璞歸真的境界。借此實現(xiàn)審美超越和精神超越。這是散文創(chuàng)作的至高境界, 同時也是生命呈現(xiàn)之至高境界, 《靜靜的田野》《有一個村莊叫光明》《一枚核桃的前世今生》將自然的生態(tài)維度帶入審美領(lǐng)域, 用安詳?shù)难酃忪o靜觀察, 深深思索, 化激情于細流, 化躁動于純凈, 把彝族村寨中散落一地的風(fēng)物經(jīng)過語言符號的匯編, 視角多元, 抒情幽深且富于彈性和韻律感, 顯得自然天成而韻味悠然, 凝練純凈而清新淡遠。《人行月色》《蒼山的雪》《漾濞老街》以靈動的詩意之筆、清新的自然之美、別樣的反思之質(zhì), 堅持以生命意識和詩情畫意去觀照自然, 體悟人生, 獲得人生的快樂與生命的安寧。把自己與眾不同的親切、真誠、柔情以及機智傾注在字里行間, 呈現(xiàn)出獨特的民族個性和心靈結(jié)構(gòu)。
作家追求天與人交感為一, 充滿了對生的摯愛和活的欣悅, 使自然本真的精神氣質(zhì)顯露無疑, 表現(xiàn)出“融洽自然, 當(dāng)下即是”的生活態(tài)度, 以及“天人合一”的人與自然和諧交融的存在狀態(tài)!爸袊幕械摹钪媸瞧胀ㄉ拇蠡餍, 人和萬物同體’這一根本精神, 也就是‘天人合一’的精神!盵10]“在這里, ‘天人之際’是人的世界, ‘天人合一’是人的追求, 吉祥安康是生活目標(biāo)!盵11]“在某一個秋天的清晨或是傍晚, 輕輕地走過老街, 一種秋天特有的意緒悄悄彌漫心底。不知道是誰家院里, 不知名的古樹上, 結(jié)著我說不出名字的紅果子, 一如老街的意韻, 有一種時光的深邃之美。小城的冬天, 其實是溫和明媚的。天絕大多數(shù)總是晴好的, 天空明凈, 陽光溫暖!盵6]89 (《都說你是清澈的城》) 作家從自我的生命體驗中感悟個體生命與自然萬物的平等共生, 以獨具一格的文化心理與姿態(tài)去抒寫這大千世界的萬物萌生, 讓生活細節(jié)和心靈鏡像得以本真呈現(xiàn), 復(fù)活其對世界的細膩感覺和對生命的深刻體悟。在她看來, 古城、古樹、老街都是一種生命圓融的隱喻, 給人清新、質(zhì)樸、恬靜的質(zhì)感。那是一種沉靜而樸素的生命力量, 一種淡然舒展、瓜瓞綿綿的生命存在, 是內(nèi)在生命意識的具象性表達, 由此創(chuàng)造出一個樸素、詩意、溫潤的世界。
綜上所述, 左中美從鄉(xiāng)土情感出發(fā), 以其貼近泥土的清新質(zhì)樸, 關(guān)懷民生的仁愛溫情, 尊重生命的慈悲寬容唱響了大地上原生態(tài)的生命歡歌, 另具一番疏朗素凈、本色從容的畫意與詩情。她在生命體驗與審美想象的情感世界中打破時與空的隔膜, 啟示了一個萬象紛呈、生氣貫注而又和諧圓融的宇宙境界。在自然描寫、生命存在、文化反思等方面都契合生命美學(xué)的美學(xué)原則。既蘊含著豐富的生命體驗, 又滲透著濃郁的地方色彩和鮮明的民族風(fēng)格。那種不疾不徐的敘述風(fēng)格, 以及在細膩的描繪背后所蘊含的哲學(xué)思考, 氤氳著人生和生命的自在、沉靜和妥帖, 呈現(xiàn)出一種“滄海月明、藍田玉暖, 不能自已”的美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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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曾繁仁.“天人合一”:中國古代的“生命美學(xué)”[J].社會科學(xué)家, 2016 (1)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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