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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中的措辭、語氣與句式重心問題
摘 要: 文章以《當代翻譯理論》中的某些譯例為分析研究對象, 分別就英漢互譯中的措辭、語氣及句式重心三方面問題進行了討論, 對一些譯例提出了不同的見解。文章指出, 由于英漢兩種語言的句式結(jié)構(gòu)不同, 英漢翻譯不可生搬硬套原文的結(jié)構(gòu), 否則容易造成措辭、語氣上的失真與走樣, 釀成翻譯的敗筆。而漢譯英的關(guān)鍵之一在于把握原文的句式重心, 處理好譯文與原文的句式結(jié)構(gòu)轉(zhuǎn)換, 只有這樣才能傳達出原文的精神風貌。
關(guān)鍵詞: 英漢互譯; 措辭; 語氣; 句式重心
《當代翻譯理論》是我國著名翻譯家劉宓慶先生近年的力作, 全書由緒論和十一個章節(jié)構(gòu)成, 分別對翻譯學的性質(zhì)及學科架構(gòu)、中國翻譯理論基本模式、翻譯的實質(zhì)和任務、翻譯的原理、翻譯思維問題、可譯性及可譯性限度問題、翻譯的程序論、翻譯的方法論、翻譯美學概論、翻譯風格論和翻譯的技能意識等作了全面的探討、論述。全書體系結(jié)構(gòu)嚴謹, 理論實踐并行, 譯例豐富翔實, 是近年國內(nèi)翻譯理論和實踐的不可多得的指導性論著。筆者通讀了此書, 深感受益匪淺。不過, 在研讀過程中也間或發(fā)現(xiàn)書中的一些問題: 書中的若干譯例, 無論英譯漢還是漢譯英, 或多或少有不盡人意之處。雖說瑕不掩瑜, 但總感到美中不足, 不能不說是一件憾事,F(xiàn)就其中的某些譯例的失當, 著重從翻譯的措辭表達、語氣的失真及句式重心等問題作一簡要歸納整理, 提出筆者的一孔之見與作者商榷, 也求教于譯界同仁方家。(以下各譯例的出處頁碼均用括號加以注明。)
一、英漢譯例中的措辭表達問題
我們知道, 翻譯的過程一般分為理解與表達兩個階段。理解是表達的前提: 在一般情況下, 只有理解正確, 才能表達無誤。不過, 由于英漢語言文字的差異, 在很多情況下, 譯者無論對原文的理解如何透徹, 總難恰如其分地將原文的句式結(jié)構(gòu)及內(nèi)涵移植進譯文——這就需要譯者在措辭表達上下功夫了。
傅雷先生從客觀因素上解釋了領(lǐng)悟與表達的差異問題。他認為,“領(lǐng)悟為一事, 用中文表達為又一事。況東方人與西方人之思想方式有基本分歧, 我人重綜合, 重歸納, 重暗示, 重含蓄; 西方人則重分析, 細微曲折, 挖掘唯恐不盡, 描寫唯恐不周: 此兩種m en talité[ 精神面貌] 殊難彼此融洽交流。同為métapho re [隱喻], 一經(jīng)翻譯, 意義即已晦澀, 遑論情趣。不若西歐文字彼此同源, 比喻典故大半一致。”(傅雷, 1957)
筆者認為, 傅雷先生的以上見解十分精辟。不過, 撇開語言、文化、習俗等客觀因素, 翻譯中的措詞表達問題多半與譯者的主觀因素密切相關(guān): 或是武斷臆測, 或是語境失察, 或是邏輯不通, 或是張冠李戴??。
我們先看《當代翻譯理論》對英語中的進行體的翻譯處理。眾所周知, 漢語中不存在“體”的概念。那么, 譯者應當如何處理英語中的這一語言現(xiàn)象?劉先生認為:“當英語以體的形態(tài)表示比較微妙的活動方式及態(tài)度時, 漢語就可能因難以表達而導致意義喪失。這是英譯漢中又一種典型的表達法障礙。”(第119 頁) 并舉以下兩例加以說明:
1. The ch ild jumped fo r joy. (一次)
2. The ch ild w as jump ing fo r joy. (多次)
對于上述兩句的翻譯, 劉先生評論道:“在英漢雙語轉(zhuǎn)換時, 前后二式都只能譯成‘孩子高興得跳了起來’; 如果將后式譯為‘跳躍不止’, 就可能失之過分。而英語就可以比較精微地表示‘跳’的反復性。”(第120 頁)
筆者認為此話言之有理。不過, 除了不加區(qū)分地將以上兩句籠統(tǒng)地譯作“孩子高興得跳了起來”之外, 難道就沒有別的什么出路了嗎?漢語的詞語難道就貧乏得連英語的“時”和“體”都難以對付了嗎? 事實上, 英語中的“體的形態(tài)”大都可以通過漢語的詞匯形式來表現(xiàn)。例2 的情況譯作“跳躍不止”固然失之過分, 用“直”、“一個勁兒地”來表達又何嘗不可?
改譯: 孩子高興得直跳。(或: 孩子高興得一個勁兒地跳。)
再看下面幾例因措辭表達不到位而造成的譯文敗筆。
3. She then uncro ssed her legs.
劉先生認為,“此句中的uncro ssed her legs 無法譯出”, 只能闡釋譯為“于是她把交叉擱著的腿放平”。(第186 頁)
上述闡釋性譯法固然有其道理, 但譯文卻不那么得體, 既羅嗦又不得要領(lǐng)。“交叉擱著的腿”是一副什么樣的架式? 怎樣“放平”? 頗令人費解。筆者認為, 在處理此類英語的特有表現(xiàn)形式時, 應擺脫原文語義的干擾, 轉(zhuǎn)用漢語類似的表達法來再現(xiàn)原文的神態(tài)。此處的uncro ss (使不交叉) 確實很難直譯, 我們不妨先繞過它, 根據(jù)語境分析判斷出行為者當時的舉止行為。在uncro ssed her legs 之前她干了什么呢? 顯然是cro ssed her legs: 蹺起二郎腿。一經(jīng)語境分析, 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uncro ssed her legs 自然也就是“收起二郎腿”了。
改譯: 于是她收起(放下) 二郎腿。
4. In heaven an angel is nobody in part icu lar.
在天堂里, 天使們也是蕓蕓眾生。(第191 頁)
英語中的nobody 指的是無足輕重的小人物,著眼一個“不起眼”; 而漢語的“蕓蕓眾生”則是指一切有生命的東西, 意在“平凡、眾多”; in part icu lar,尤其, 特別, 何來“也是”之說? 譯文的含義與原文顯然有一定的距離。
改譯: 在天國里, 尤其是天使, 是一個無足輕重的角色。
5. Garden s are no tm ade by singing“O h, howbeau t ifu l”and sit t ing in the shade. (R. Kip ling)
花園并不是為了哼哼曲子而建造的悠哉游哉的庇蔭之地。(第182 頁)
此譯的表達失誤是由于對原文的句式結(jié)構(gòu)的誤解而造成的。原文的基本句式結(jié)構(gòu)為: to m ake sth.
by do ing. . . (通過做??完成某事) , 此處只不過是經(jīng)過改頭換面, 是原句型的被動結(jié)構(gòu)加否定罷了:
sth. is no t m ade by do ing sth. (某事不是通過??
而被完成的)
改譯: 花園不是贊嘆一句“啊, 多美啊”, 坐在樹陰下就能建成的。
6. Ep itaph: a belated advert isem en t fo r a lineof good that has perm anen t ly discon t inued.
(Cobb) 墓志銘只不過是為斷檔的商品而作的過時的廣告罷了。(第186 頁)
從邏輯考慮此譯文措辭上存在問題。墓志銘與商品之間會有什么樣的關(guān)系? 風馬牛不相及。譯者對a line of good (一系列善行) 的語義含義理解有誤:
顯而易見, 將good (善行) 誤讀為goods (商品) 了。
改譯: 墓志銘: 為一系列永不復存的善行打出的過時廣告。
二、英漢譯例中的語氣問題
語氣一般指的是說話的口氣, 而在文字表現(xiàn)上往往指的是“通過一定的語法形式表示說話人對行為動作的態(tài)度。”(《辭海》) 翻譯中的語氣問題非常重要, 因為它直接關(guān)系到能否再現(xiàn)原作者的口氣、態(tài)度, 反映原文的神韻、精神風貌。再來看下面幾個摘自《當代翻譯理論》的語氣把握欠妥的譯例。
7. Snob s talk as if they had bego t ten theirow n ancesto rs. 大言不慚, 簡直把祖宗也說成了自己的后代。(第69 頁)
原文是一個完完整整的一般現(xiàn)在時主從復句,譯成中文之后既無頭(缺主語) , 又無緒(缺銜接成分) : 主語Snob s (勢利鬼) 不見了, 由as if 引起的虛擬語氣沒了, 表一般性狀況的現(xiàn)在時態(tài)變成了對過去情況的陳述——這顯然不符合原作者語氣。
改譯: 勢利鬼大言不慚, 似乎把祖宗先人也能說成是自己的后代。
8. “Wom an begin s by shou t ing ‘Don’t!Stop ! ’to a m an’s advance and‘Don’t stop ! ’toh is ret reat. ”在面對男人的追求時女人常大喊“給我站住! ”; 在他退卻時她又大喊“給我干下去! ”(第179 頁)
此例仿擬了O. W ilde 的名句“Wom an begin sby resist ing a m an’s advances and ending by b lock5 9 翻譯中的措辭、語氣與句式重心問題.
ing h is ret reat. ”意思是女人以抗拒男人的追求為開端, 而以截斷他的退路為結(jié)局。譯文無論從語境還是語氣把握上都與原文的情趣差之甚遠。試問: 將Don’t! Stop ! 譯作“給我站住! ”有何依據(jù)? Don’tstop ! 譯作“給我干下去! ”又有何道理? 顯而易見, 原文的詼諧調(diào)侃語氣在譯文中喪失殆盡。通過語境分析得知,Don’t! Stop ! 與前面的shou t ing 搭配, 應當是“別這樣干! 住手! ”之類的喝斥聲; 而后面的Don’tstop ! 則明顯地帶有請求的口吻:“別停啊! ”在把握了原作者利用標點符號玩文字游戲的前提下, 筆者竊以為譯文完全也可以在標點符號上做文章。模仿借用原文的手法, 漢語同樣能達到異曲同工之效。
改譯: 在面對男人的追求時, 女人常常高聲大叫“別, 住手! ”; 而在男人退卻時卻又慫恿道:“別住手啊! ”9. W hen a wom an dresses to k ill, the vict imis ap t to be t im e. 當女人梳妝打扮的時候, 時間就成了她的犧牲品了。(第185 頁)
愛梳妝打扮是女人的天性, 從譯文的口吻來看,完全是對這一現(xiàn)象的挖苦、否定。難道原作者對女人的梳妝打扮持反感心理不成?仔細閱讀原句, 不難發(fā)現(xiàn), 原作者并無此意, 問題仍出在譯文的語氣措辭上——譯者沒能把握住原文所玩的文字游戲, 因此造成了譯文的敗筆。英語成語be dressed to k ill 意為“穿著過分考究的”, 和一般的梳妝打扮并非一碼事。
原作者故意將成語dresses to k ill 與t im e 拈連在一起(k ill t im e 消磨時間) , 一語雙綴(zeugm a) , 余味無窮, 倒給譯者造成不小的麻煩。這樣的文字游戲即便是勉強翻譯出來, 也難保原文所特有的情趣了。
改譯: 當女人力圖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時候, 無謂的犧牲品往往是時間。
10. A n elegan t handw rit ing, like the elegan thand that w ro te it. I pu sh it to one side and hadano ther drink. I began to feel a lit t le less savage. Ipu shed th ings around the desk. M y hands feltth ick and ho t and aw kw ard. I ran a f inger acro ssthe co rner of the desk and looked at the st reakm ade by w ip ing off the du st. I looked at the du ston m y f inger and w iped that off. I looked at m yw atch. I looked at the w all. I looked at no th ing.
I pu t the liquo r bo t t le aw ay and w en t over thew ashbow l to rin se the glass ou t. W hen I had donethat Iw ashed m y hands and bathed m y face in co ldw ater and looked at it. (第223 頁)
優(yōu)美的字跡, 就像寫字的那只優(yōu)美的手。我把它擱在一旁, 又喝了一杯酒。我感到平靜一點了, 擺弄著寫字臺上的東西。我的雙手感到有點發(fā)麻、發(fā)熱、發(fā)僵。我用一個手指在寫字臺的一角劃了一道, 望著劃去灰塵的那一道斜線。我看了看手指, 抹去了手指尖上的灰塵。我看了看表, 望著墻, 望著茫然的空間。
我將酒瓶放到了另一個地方, 在洗碗槽里洗了一下酒杯。后來, 我又洗了洗雙手, 把臉浸在冷水里,我注視著那盆里的水?? (第238 頁)
翻譯中的措辭和語氣問題常常是相互相聯(lián)的:
語氣的正確把握是遣詞用字的先決條件, 而恰如其分的措辭則是再現(xiàn)原文語氣的保障。在上述兩段原文中作者反復使用I+ verb+ and 的句式, 形成了一種單調(diào)乏味的語氣。譯文在措辭上亦步亦趨, 模仿原文的句式, 反復套用代詞I 和it, 試圖以此來保持原文單調(diào)乏味的特色, 其結(jié)果事與愿違, 反而造成了譯文的句式結(jié)構(gòu)的不暢和指代關(guān)系的模糊不清。
我們知道, 英語重“形合”(hypo tact ic) , 代詞的指代意義往往通過詞匯、語法的表現(xiàn)形式而得到固定; 而漢語重“意合”(paratact ic) , 其指代關(guān)系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話題的內(nèi)容, 其表現(xiàn)手段正如王力先生所言, 要么省略, 要么重復使用前面已出現(xiàn)過的名詞, 很少像英語那樣大量地使用和重復代詞。英語代詞的使用率、復現(xiàn)率均大大高于漢語, 作為譯者來說, 如果不顧英漢語言文字上的表達差異, 生搬硬套原文的結(jié)構(gòu), 往往會弄巧成拙。
以上面兩段為例, 先看原文和譯文的前兩句:
A n elegan t handw rit ing, like the elegan t handthat w ro te it. I pu sh it to one side and had ano therdrink. 優(yōu)美的字跡, 就像寫字的那只優(yōu)美的手。我把它擱在一旁, 又喝了一杯酒。
不難看出, 原文中的兩處it, 所指代的是前面的同一件物品: handw rit ing。在譯文中, handw rit ing和代詞it 被分別譯為“字跡”、“字”和“它”。我們不禁要問:“擱在一旁”的“它”指代的究竟是何物? “字跡”? “字”? 都不可能——憑常識我們知道, 抽象的“字跡”、“字”是不能“擱在一旁”的。根據(jù)此時此地的語境, 根據(jù)后面的動詞pu sh 的搭配, 我們知道it 是有一定分量的東西, 多半是手稿書信之類無疑。
上述兩段譯文的另外幾處語境語氣問題, 一是I pu shed th ings around the desk (擺弄著寫字臺上的東西) , 二是I looked at no th ing (望著茫然的空間) , 三是對w ashbow l 一詞的誤解。根據(jù)詞的搭配,pu sh sth. around 應為“推到??周圍”, 而非“擺弄著”; 根據(jù)上下文, 根據(jù)主人公所處的位置, 我們知道室內(nèi)是沒有“茫然的空間”可望的, I looked at no thing 直譯為“我哪里也不看”或“我什么也沒看見”;而w ashbow l 應為“臉盆”, 而不是“洗碗槽”, 否則,6 9 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末句“那盆里的水”中的“盆”又從何而來?
改譯: 漂亮的書法, 猶如書寫者那只漂亮的手。
我把手稿推到一邊, 又喝了一杯酒, 感到稍稍平靜了一點, 于是將幾件東西推到寫字臺周圍。我感到雙手僵直發(fā)燙、不聽使喚。我伸出一個指頭劃過寫字臺的一角, 看看灰塵劃去后留在桌面的那道痕, 瞥了一眼指頭上的灰土, 將灰擦掉。我看看表, 望望墻, 眼前一片茫然。
我將酒瓶放到一邊, 走到在臉盆旁涮了涮酒杯,接下來又洗了洗手, 將臉浸入冷水, 然后注視著盆里的水。
三、漢英譯例中的句式重心問題
奈達博士曾指出:“在任何復雜的話語中, 所涉及的人和活動的重要性是不會完全相等的, 其中有的是重點和焦點, 有的卻是次要的陪襯點。譯者必須把這些特征如實反映在譯文里。”(譚載喜, 1999, 第236 頁) 筆者認為, 奈達博士所謂的重點和焦點, 體現(xiàn)在英漢翻譯中也就是譯文的句式重心問題!懂敶g理論》的某些漢譯英譯例由于譯者過于與英語成語求切, 忽視了原文的重心和焦點的位置, 因而造成了譯文的焦點錯位, 重心轉(zhuǎn)移。我們先看下面這個漢譯英譯例。
11. 你不要腳踏兩條船。If you run af ter twohares, you’ll catch neither. (第77 頁)
原文是一祈使句, 重點在警示、告誡, 而譯文卻變成了條件句! 用回譯法進行對照檢查, 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 譯文和原文二者相去甚遠: 如果你追趕兩只野兔, 你一只也抓不住。
改譯:Don’t t ry to have a foo t in either camp.
(o r: Don’t t ry to be a fence2sit ter. )
再看下面幾例。
12. 萬里走雙騎。W e (They ) t raveled tenthou sand li on ho rseback. (第89 頁)
13. 雞蛋碰石頭。The egg w as b roken again sta rock. (第154 頁)
14. 我已經(jīng)干得筋疲力盡了。The job exhau sted m e. (第154 頁)
以上3 例都涉及譯文的句式重心問題。我們知道, 英語句式結(jié)構(gòu)講究形式上的完整, 任何句子都可以按主、謂、賓結(jié)構(gòu)逐一劃分, 結(jié)構(gòu)嚴謹, 井然有序。
而漢語則不然, 句式上沒有嚴格的句子成分劃分, 連接上講究“不言而喻”。英語重主語、重語法結(jié)構(gòu), 漢語重話題、重句式重心。因此漢語中常見的無主句,如例12、13, 在譯成英語時, 譯者得想方設(shè)法為譯文找一個恰當?shù)闹髡Z。例12、13、14 的譯文之所以成問題, 是因為在沒有上下文, 主題模糊的情況下, 譯者根據(jù)自己的理解不恰當?shù)靥砑恿酥髡Z, 因而改變了原文的話題, 打破了原文的句式重心。上述三例, 如果用“回譯”法來檢查譯文, 我們會發(fā)現(xiàn)譯文與原文的句式重心都不盡相符:
3 12. 我們(他們) 在馬背上旅行了一萬里。
3 13. 雞蛋被石頭撞破了。
3 14. 此工作使我精疲力竭。
例12 沒有上下文, 翻譯起來確實十分棘手。句子話題是什么? 是“萬里”旅程, 還是“雙騎”? 重心何在?“走”是已經(jīng)完成的行為還是準備去做的事?“雙騎”何所指? 是two ho rsem en (騎手) , two tou rist s(旅游者) 還是two mo to rcyclist s (摩托車手) ? 在沒有上下文的情況下, 原文簡直就是一個猜不透的謎,翻譯也就無從下手。(類似的情況英譯漢也不時可見, 如: I’ve f in ished the book. 看完? 寫完? 審閱完?
沒有上下文, 也就談不上翻譯。) 因此可見, 將“萬里走雙騎”簡單地譯作W e (They) t raveled ten thousand li on ho rseback. 是怎么也說不過去的。
例13“雞蛋碰石頭”原句是一種行為描述, 而譯成英語The egg w as b roken again st a rock 卻變成了“碰”的結(jié)果。例14 的譯文則將原文的主位述位調(diào)換了順序, 句式的重心也就搞顛倒了。筆者認為, 像例13 之類的句字翻譯成英語應當考慮“形合”, 需補譯出原文的形式主語; 而例14 之類需要對譯文的賓主結(jié)構(gòu)進行調(diào)整, 重心是主語“我”而不是“工作”:
改譯13: It is ju st like st rik ing an egg again st arock.
改譯14: I am exhau sted by the job.
15. 莫笑我無雙國士, 任處處無上歡迎; 實乃是無足輕重, 大半世無臭無聲; 笑談處無傷大雅, 酒醉后無始無邊。愛只愛無腸公子, 笑罵我無賴無聊; 自任我無冬無夏, 看世界無頗無偏。
P lease don’t laugh at m e—I’m a m an of superio r talen t, en joying real popu larity. To be perfect ly honest I am nobody, ju st as a sm all po tato.
It doesn’t m at ter if Im ake ridicu lou s comm en t s. Ibecom e even mo re crazy af ter w ine. I like eat ingcrab s and becau se of th is peop le take m e to be ahopelessmonk. Bu t I don’t care w hat they say ju stas I don’t care w hether it’s summ er o r w in ter. Bu trem em ber, I’m alw ays unb iased tow ards every oneand everyth ing in the wo rld. (第39 頁)
上述《濟公自嘲詩》, 對仗工整, 寓意雋永, 英語7 9 翻譯中的措辭、語氣與句式重心問題很難傳達出漢語的內(nèi)在韻味, 上述譯文筆者亦不敢茍同。問題的關(guān)鍵在于譯文未能抓住原文的句式重心的特征, 所以未能如奈達所說的“把這些特征如實反映在譯文里”, 因此造成了譯文的失真和走樣。我們試將以上譯文對照原詩進行逐句分析, 就更能說明問題了。
原詩“莫笑我?”句, 其重心在祈使句“莫笑”上,而不是譯文所突出的賓語“無雙國士”; 隨后的幾句,“任處處無上歡迎”為讓步狀語, 句式重心應當是第三句“實乃是無足輕重”, 而第四句“大半世無臭無聲”為前句的補充說明; 笑談“無傷大雅”的原義并非doesn’t m at ter (沒關(guān)系) ;“無始無邊”似乎和mo recrazy (更加瘋狂) 也不盡一致;“無腸公子”即螃蟹,而“笑罵”則應為derive (嘲笑) 而不是take sb to be(認為是) ;“冬夏”實際上指的是季節(jié)的循環(huán)更替( the cycle of the season s) ; 而“看世界無頗無偏”, 出于濟公和尚玩世不恭之口, 似不宜譯為帶告誡語氣的“Bu t rem em ber, I’m. . . ”(記住, 我是??)。不考慮詩韻對仗、文字修辭等各種因素, 筆者按原文的句式重心及要點改譯上述詩句大意如下。
改譯: Don’t laugh at m e, a m an of unm atchab le talen t. A seem ingly w ell received f igu re, I amactually nobody——an ob scu re monk all the t im e.
M y ridicu lou s comm en t s m ean no harm at all, andI am w ild w ith m isch ief w hen get t ing drunk. W hatI like best is eat ing crab s and thu s Iw as derided asa sham elessly silly monk. F ree of earth ly wo rries,I care no th ing abou t the cycle of the season s andkeep an unb iased view tow ards the wo rld.
以上分別就英漢互譯中的措辭表達、語氣及句式重心等三方面問題開展了討論。如前所述, 英語重“形合”, 漢語重“意合”, 因此英譯漢的關(guān)鍵在于怎樣擺脫原文的形式, 用地道的漢語譯出原文的意思; 而漢譯英的關(guān)鍵在于把握句子的重心, 注意句式結(jié)構(gòu)的轉(zhuǎn)換, 將漢語中“不言而喻”的東西按英語的習慣表達法表現(xiàn)出來。由于英漢兩種語言的不同語義特點、句式結(jié)構(gòu)和文化差異, 翻譯時稍有不慎, 就會造成措辭的失當、語氣的欠妥和句式重心的偏移。作為譯者, 必須對此加以足夠的重視, 盡量準確地傳達出原文的精神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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