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恩格斯]人·存在·價值

提 要：本文認為從根本上說，人的存在是一種“需要一創(chuàng)造性”的存在。這種特性使人的存在又成為一種價值存在。人類存在的獨特性——“需要一創(chuàng)造”性，及人類活動的獨特性——能動的實踐性，都是通過價值所顯示的人的本質，表征著人的存在的價值屬性。人的世界是一個價值的世界意義的王國。此外，文章還指出 其中討論人的價值，更要強調人的能動的創(chuàng)造性，即創(chuàng)造價值，一個人性結構的內在規(guī)定。
關鍵詞：“需要一創(chuàng)造”性 價值存在

按照馬克思主義的唯物辯證法，任何事物都是“自我構成”、“自我運動”、“自我”的。人類也不例外。馬克思說：“人雙重存在著主觀上作為他自身而存在著，客觀上又存在于自己生存的這些無機條件中。”①這表明，一方面，作為經驗層面上的肉體存在物，人是自然的一部分，他必須與外部世界進行物質、能量和信息交換，以維持自身的生命過程；另一方面人又具有內在尺度，從而有可能通過自我意識把自身從自在世界中提升出來。因此，“人不僅僅是自身然在物，而且是人的自身存在物，也就是說．是為自身而存在著的存在物，因而是類存在物�！雹谶@第二方面，對人之為人的存在具有決定性意義。正如有學者指出，人是符號化的存在物，人是文化的存在物，人是能動的實踐存在物，等等。眾說紛經，但歸之一點，即人的存在方式是獨一無二的。筆者認為，從根本上說．人的存在是一種“需要一創(chuàng)造”性存在�！靶枰�”與“創(chuàng)造”是人類所具有的兩種相互確證，相互滲透而又彼此推進的特性。這種特性使人的存在又成為一種價值存在，并使得人類的進化、的進步乃至文明的發(fā)展表現出一定的秩序性和性。

一

馬克思主義的唯物主義認為，人的活動是人類存在和發(fā)展的唯一可能的形式，馬克
思明確指出：“ 歷史什么事情也沒做，它‘并不擁有任何無窮無盡的財富’它并‘沒有在任何戰(zhàn)斗中作戰(zhàn)’創(chuàng)造這一切，擁有這一切并為這一切而斗爭的，不是‘歷史’， 而正是人，現實的、活生生的人，歷史‘并不是把人當作達到自己目的的工具來利用的某種特殊人格’。歷史不過是追求著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動而已。③筆者認為，人的需要是這種活動的最終推動力，創(chuàng)造性則是一活動的本質特征。因此，從根本意義上說，“需要一創(chuàng)造”性是人類存在和發(fā)展的本質特征。
人的需要，從其最直觀、最一般的意義上說，就是人與外部環(huán)境之間一定聯系的必然性，或者說是由人與外部環(huán)境（不僅是自然環(huán)境，更主要的是社會文化環(huán)境）之間的某種不平衡關系而引起的人的某種渴求和欲望。人的需要不僅表現為人的欲望、情緒、意志等一系列的心理活動，而已反映出人的一切活動特別是勞動創(chuàng)造活動的內在必然性。人類的一切活動無非是要使自己的需要得到滿足；人類的一切對象化活動無非是要使自己的需要對象化、現實化。正如馬克思所說，“任何人如果不同時為了自己的某種需要和為了這種需要的器官而做事，他就什么也不能做。”④需要是人類活動——認識活動、思維活動、實踐活動——的動因。在“人一自然”相關的自然領域，“需要曾經是，而且愈來愈是人對自然界的認識進展的主要動力�！雹菰凇叭艘簧鐣�”相關的歷史領域，“把人和社會連接起來的唯一紐帶是天然必然性，是需要和私人利益�！雹蕖叭藗兺ㄟ^每一個人追求他自己的、自覺期望的目的而創(chuàng)造自己的歷史�！雹呖傊�，對人來說，“他們的需要即他們的本性。”⑧然而，“需要”并不是人類所特有的東西。早在物質運動的生物形式階段上，就已經產生了需要。但人的需要與其他生物的需要有著本質的不同。其一，動物的需要不僅是動物進行各種活動的原因，而且規(guī)定著它們活動的方式。因為它們的需要是出于本能的維系物種生存、繁衍由被動地適應自然環(huán)境而產生的。也就是說，動物的需要永遠超不出生物性的本能；對人來說需要固然是人的各種活動的動力源泉，然而，它并不直接地規(guī)定著人的活動的形式。人能夠進行選擇，具有在某種外在必然性面前說“不”的能力。動物的活動方式不存在選擇的問題，而人的活動方式處處滲透著人進行選擇的“意向性”。如饑餓的野獸由于求食的本能不可以不吃擺在面前的食物，一個饑餓的人卻可以出于某種非自然的原因而抗拒“餓了要吃”的生理必然性。其二，人的需要要往往表現為一種“要求”，而區(qū)別于動物的那種“欲望性”的需要。動物的需要是在對象許可的范圍內，由外在對象決定的；對人來說 “自然界并不能滿足人類，人們決計要用自己的實踐改變它。”需要的這種“要求”性，既表現出人類需要的能動性，又表現出其能動地改造自然的實踐性。當然，這種要求是雙向的，既要求客體合乎于自己，又要求自己合乎于客體。其三，動物的需要的滿足主要依靠其本能活動從自然界中直接獲取生存的必需品；而人的需要依賴于人的創(chuàng)造性活動來滿足：即人通過自己的活動變更自然，創(chuàng)造出自己所需要的新的“生命材料”。創(chuàng)造性不僅構成了人的需要與動物的需要的本質區(qū)別，對于人的存在來說，它具有本體論意義。人類需要及其滿足方式的特殊性，也就意味著人是一種“創(chuàng)造性”的存在。恩格斯曾經指出“沒有一只猿手曾經制造過哪怕是最粗笨的石刀。”⑨創(chuàng)造性乃是人類所獨有的一種屬性。總之，動物式的需要是無意識、非反思的，是人類需要的生物學前提，二者有著本質的區(qū)別。

需要是創(chuàng)造的源頭。人類的刨造力及其與自身的需要的發(fā)展成正比。一個人的需要愈豐富，其生命力就愈強。他的內在世界就愈廣袤，要求自我表現、自我確證的沖動就愈強烈。因此，我們可以說創(chuàng)造力就是人在自我實現、自我確證的沖力的驅使下，將自己的生命力及內在世界自主、自由地對象化的能力，自由創(chuàng)造是人的根本生存樣式。人的需要是一個發(fā)展著的開放性系統(tǒng)，“人是一種不斷需求的動物，一個欲望滿足后，另一個迅速出現并取代它的位置。當這個滿足了，又會有一個站到突出位置上來，人幾乎總在期望著什么，這是貫穿他整個一生的特點�！雹鈴亩鴽Q定了人的存在的非終極性。
創(chuàng)造，就其本身而言也，是人類的一種需要。從純生物學的意義上說，人的存在是“有缺陷的”，人缺乏生存所必需的生物手段。如人沒有用以對付惡劣氣候環(huán)境的天然毛發(fā)層，沒有天然的攻擊器官，即使就感覺器官的發(fā)育程度而言，大多數動物也要優(yōu)于人，然而，正如德國家米切爾蘭·德曼指出，“人類的非特定化是一種不完善，可以說，自然把尚未完成的人放到世界之中，它沒有對人做出最后的限定，在一定程度上給他留下了來確定性。人類正是通過創(chuàng)造性活動是自己總處在“造就”之中，總在克服事物及自身的現存狀態(tài)，不斷地規(guī)劃未來，創(chuàng)造未來；不是力圖停留在某種已經變成的東西上，而是處在變易的絕對運動之中。另一方面，從人存在的意義上說，創(chuàng)造是人社會性存在、發(fā)展的需要。人及其社會的發(fā)展不是簡單重復的循環(huán)運動，而是一個體現了主客體之間動態(tài)價值增殖關系的合目的性的運動過程，這種合目的性運動，通過人的創(chuàng)造性的實踐活動而現實化。創(chuàng)造性的活動連通著人的過去、現在與未來，使人類有著一部自己創(chuàng)造自己的、永遠向著未來開放的、有待于不斷制作的。
最后，需要在人的實踐活動中又不斷地被“創(chuàng)造”出來。正如馬克思所說的，不斷得到滿足的需要以及人類為滿足需要而進行的各種活動又產生出新的需要。這也體現了人類需要的開放性、發(fā)展性。
需要與創(chuàng)造兩者相互確證、相輔相成，統(tǒng)一于“超動物類生存”的人身上，離開了需要，所謂的創(chuàng)造就失去了動力、目的，人類的每一種創(chuàng)造活動背后部潛藏著巨大的力量，即本質上區(qū)別于動物的人的需要；離開了創(chuàng)造，需要也就不是真正人的需要，人永遠不會滿足于自然、自我的現存狀況，而要不斷地尋求更新、更高的“自然”與“自我”。

二

“需要-----創(chuàng)造”不僅是人的根本的生存樣式，而且構成了人的基本價值，由此使人生活在價值的世界，“意義”的領域中。如前所述，人可以自主地選擇自己的生存、活動方式，這一選擇的根據就在于價值，即人依賴價值選擇自己的生存方式并改造世界、創(chuàng)造世界。首先，人類存在的獨特性——“需要一創(chuàng)造”性就是通過價值所顯示的人的本質。人的開放性的需要體系決定了人的創(chuàng)造性活動是無止境的、永恒發(fā)展的，這也表征著人類高于其他生物的本質特征：以發(fā)展求生存，通過人的各種能力的提高及其潛能的發(fā)揮來顯示其生命存在的價值與意義。相對于其他動物而言人的存在及生命的維持有其相同的自然性的一方面。如人和動物都要不斷地與外部世界進行物質、能量、信息的交換；然而人類決不僅僅滿足于維持生命體簡單的重復性的存在與延續(xù)。展現在我們面前的人類歷史是一部不斷發(fā)展、進步的永不滿足的歷史。之所以如此，在于人具有創(chuàng)造的本性，具有不斷地追求價值的意識。人的活動為了滿足某種需要，也就是追求某種價值，在發(fā)掘自身潛能的同時改造世界和創(chuàng)造價值，通過創(chuàng)造更高的價值來展現生命的意義。沒有價值意識——即對自身的價值需要及外物對自身存在的價值的意識——人類根本不可能提出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任務；離開了創(chuàng)造的活動人類歷史將止步不前．不可能出現一次又一次歷史性躍遷，人類也就不成其為人類。

其次人類活動的獨特性——能動的創(chuàng)造性，也反映了人類存在的本質。一方面，人的活動是有目的的，這種目的性，就是人類對某種價值的追求，即人意識到自身的某種需要及外物（或其某種特定形態(tài)）對滿足自身需要的價值，從而進行有目的追求價值與創(chuàng)造價值的活動。更重要的是人的目的具有“自覺性”，即人們在對價值目標追求的整個過程中一一一包括目標制定、實施、檢驗——都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目的，并可以根據具體情況的變化，調整目標的和實施方案，使之最有利于目標的實現。這種為目標的實現而對活動的方案、措施所進行的選擇和調整，具有價值范導性，實際上是人們進行價值反思的結果。也就是說， 人類的任何活動都不能脫離目的人們追求一定的目的就是追求一定的價值。另一方面，人類創(chuàng)造性活動的“尺度”， 也體現了其價值意義。馬克思說過：“動物只按照它所屬的那個種的尺度和需要來建造，而人卻懂得按照任何一個尺度進行生產。井且懂得怎樣處處都把內 在的尺度運用到對象上去。因此，人也按照美的創(chuàng)造。叫這里馬克思講了人的活動的 三個尺度：求真、求善、求美；并深刻地反映了人類創(chuàng)造性活動的基本特征。求真，即合規(guī)律性。把握“任何物種的尺度”以使自己的活動合乎于外在事物的客觀規(guī)律；求善，即合目的性。把握“內在固有的尺度”并將之運用于外在事物，使外物由“自在”的存在轉化為“為我的存在”。達到了“善”，也就實現了價值目標。“求善是求真”的目的；只有在“善”這里“真”才獲得其實在的意義。主體把握客體尺度、認識客體的活動是一個求真的過程；主體將自身 尺度運用于客體、改造客體的活動是一個求差的過程，兩者的統(tǒng)一即“美”的世界。求美是人類最高的價值理想是合規(guī)律性與合目的性的和諧統(tǒng)一。“美”是人類改造世界的創(chuàng)造性活動及其成果對人的自由的充分肯定即“自由”的境界。它充分肯定并展現了人的本質的豐富性及人的活動的創(chuàng)造性。這里人的內在尺度，不斷的人的價值理想和價值追求，不僅建構個人價值世界而且使這個世界每時每刻都在變化，從而成為價值世界的內在動力源。因此價值的實現，真、善、美的產生，自由的獲得，本質上是一回事。它們都與人的主體性內在地聯系在一起。自由是人的主體性的最高體現。因而也就成為人類最高的價值理想。類的世界是一個價值的世界。
人類能動的實踐活動是價值的源泉，價值的客觀性不是自在意義上的客觀性，而是實踐意義上的客觀性。實踐活動的過程是人類自身對象化與非對象化矛盾的不斷展開的過程，人的本質力量不斷物化的過程，又是外在事物的自在性、異已性不斷被克服并內化人類自身力量的過程。伴隨著這一矛盾過程的發(fā)展人的存在方式、本質力量日益豐富。確切地說．這一過程也就是人們對‘自由 的不斷追求的過程，充分發(fā)揮人類的潛能、創(chuàng)造性成為目的本身，即價值的最高本質。
三
“需要一創(chuàng)造”性從根本上揭示了人類的“由自己的需要驅動起自己的創(chuàng)造，用自己的創(chuàng)造滿足自己的需要”的本質，并使人的存在表現為一種能動的實踐的存在、價值的存在。作為一種價值存在的個人其自身的價值也具有復雜性。
首先，我們說“需要---創(chuàng)造”性是人的本質特征，表征著人類的特性。因此，我們在討論人的價值問題時，不僅要看到人的能動的創(chuàng)造性，即創(chuàng)造價值；還應注意人的存在又是具有多層次多方面的需要的存在。不少人一談到人的價值只注重于強調人的價值在于創(chuàng)造價 值．是一種“產生價值的價值”。這只是問題的一個方面。而另一方面在于，人類還有維持存在和發(fā)展出種種“需要”。人類需要的特有性質決定了需要既是人的活動的力量源泉，又是人的活動結構中的一個因素，因而成了人性結構的內在規(guī)定。如果需要得不到滿足，人的現實也就成了句空話，更談不上進行價值創(chuàng)造。從這 意義上說人的本質活動無非是創(chuàng)造并滿足自己需要的過程，生產力水平的提高，人類的需要日益多樣化并日益向高層次發(fā)展。因此，就來說，應注重對人的需要的不斷滿足。當然，人的需要也存在正當與不正當、合理與不合理的區(qū)分。我們認為，判斷人的需要是否正當、合理主要應看這種需要的滿足是否有利于人的主體性的增強和提高。因為從根本上說，價值是客體對于增強人的主體性所具有的作用和意義。另一方面，從整個社會來看，人通過自己的創(chuàng)造性活動創(chuàng)造出價值與此同時，社會不斷地滿足人的日益豐富的需要，進而繼續(xù)進行“擴大著的”價值再創(chuàng)造活動。這一過程即：創(chuàng)造（付出）一需要的滿足（回報）——創(chuàng)造（付出：擴大再生產）。由此價值的創(chuàng)造呈現出日益遞增、擴大的趨勢，整個社會才能處于良性運動發(fā)展之中，其中任一環(huán)節(jié)失調而打斷這一循環(huán)，整個社會的運作、發(fā)展必然受到損害�？傊�，那種只將勞動、創(chuàng)造而不將任之為人的需要及其滿足的觀點，在上是錯誤的在實踐中是有害的；當然只講需要及其滿足，而不講人之為人的創(chuàng)造這樣的存在并非“真正的人的存在”，“毫無價值”的存在。無論何時，對于人類自身特性的認識，都要確認“需要 ——創(chuàng)造”的雙重性。

其次，作為個體存在的人，再價值關系中既是主體，又是客體，即是具有主體性的價值客體。人不僅能把自己同界區(qū)別開來，而且能把自己同他人區(qū)別開來；他不僅意識到自己的存在、自己的需要，而且還必須處理自己的和他人、和關系，這就產生了人的自我價值實現與社會價值目標的關系。人的自我價值的最高表現即自我實現和個人全成。馬斯洛從心角度論證了人的自我實現，或者說，都有自我實現的傾向。⑿同樣人作為社會文化存在物，總是處于一定的社會文化環(huán)境中，與一定的社會選擇和社會價值目標向聯系，這一切不僅著自我價值實現的、形式和手段，而且直接影響甚至決定著個體自我實現的成敗。在這一意義上，個人的自我實現、價值目標的確立又要以他所處的特定的社會文化環(huán)境及社會價值取向為依據。這一點是大多數人主張并一再強調的。但這里需要注意的是，社會不應該忽視、更不能壓抑、限制其成員個體的價值實現即不能過分強調價值實現的社會本位。恩格斯早就指出，社會的發(fā)展是由無數個人的作用合理推動的，人們通過每個人追求他自己的，自覺期望的目的而創(chuàng)造自已的歷史，卻不管這種歷史的結局如何，而著許多按不同方向活動的愿望及其對外部世界的影響所產生的結果，就是歷史。無數個體的價值理想、自我追求，都是由其現實生活激發(fā)起來的它們的相互作用構成推動整個社會不斷進步的巨大動力。因此只有重視其成員個體價值實現和潛能的充分發(fā)揮的社會．才是朝氣蓬勃、有無限生命力的社會；理想社會應該促進個體潛能的充分發(fā)揮使人人在各方面都得到全面發(fā)展，這是馬克思早已的提出的目標。

注釋：

①《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第419頁。
②《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上）第169頁。
③《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上）第118-119頁。
④《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上）第28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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