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學生傷害事故責任的歸責原則

　　摘要：在學校傷害事故中，應該根據(jù)何種歸責原則來確定學校所承擔的責任，已經(jīng)成為妥善解決學生傷害事故賠償責任的焦點所在。學生傷害事故中學校一般應實行過錯責任原則，對過錯的判斷應當采用客觀標準。無民事行為能力人在校期間遭受侵害的適用過錯推定責任制度，由學校來承擔舉證責任。

關鍵詞：學生傷害事故；過錯責任原則；未成年學生。

關于學生傷害事故中學校責任的歸責原則，目前在我國學術界仍存在多種學說，頗具爭議。目前有代表性的觀點主要有三種，即過錯責任說、無過錯責任說和公平責任原則說。

一、學生傷害事故中的過錯責任原則。

自從19世紀以來，過錯責任原則就成為各個國家的最基本的歸責原則。我國現(xiàn)行的法律、法規(guī)對學生傷害事故適用的一般歸責原則也是過錯責任原則�！肚謾嘭熑畏ā返�39條規(guī)定：“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在學�；蛘咂渌�教育機構學習、生活期間受到人身損害，學校或者其他教育機構未盡到教育、管理職責的，應當承擔責任。”過錯責任原則以過錯作為價值判斷的標準，判斷行為人對其造成的損害應否承擔責任及如何承擔等問題。過錯責任是以過錯作為歸責的最終構成要件。如何判斷加害人具有過錯，學術界有很多爭議：

（一）主觀標準說。

主觀標準說主要通過判定行為人的主觀心理狀況來確定其有無過錯，它的核心在于判斷行為人能夠預見其行為的后果，如果行為人“主觀上無法預見自己的行為引起的后果，他對此后果則不負任何責任；相反，如果他能夠預見這種結(jié)果，就要承擔責任。”[1]是否能夠預見其行為的后果的標準是行為人自身的認識能力，而不是行為人之外的其他人的認識能力。各行為人的預見能力存在非常大的差異，很難證明該行為人能否預見其行為后果，就很難科學認定其過錯以及過錯程度，并使其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學校在履行職責時是作為一個教育機構出現(xiàn)的，經(jīng)常表現(xiàn)為一個法人組織的集體意志，對單個自然人的過錯情況尚且難以舉證，對作為以組織的意志出現(xiàn)的過錯予以舉證會更加困難，有可能因舉證不力承擔敗訴的后果。而且學校對于自己在主觀上是否存在過錯，可以提出很多抗辯事由，在這些抗辯事由中，有很多涉及教育、管理方面的專業(yè)性知識，這是被害人難以了解的，這不利于對學生合法權益提供充分保護。因此筆者不贊同采用主觀標準說。

（二）客觀標準說。

不以行為人的預見能力或識別（判斷）能力作為過失的認定標準，而是以某種客觀的行為標準來衡量行為人的行為，進而作出其有無過失的判斷：如果其行為達到了該客觀行為標準的要求，則認定沒有過失；反之，則認定有過失。[2]筆者認為，應當采用客觀標準說來認定行為人是否有過失。

客觀標準不需要考察具體個人的認識能力，只需要就“理性人”的認識能力進行考察，因而能夠科學地確定行為人是否存在過錯，形成一個判斷學校是否存在過錯的相對統(tǒng)一的尺度。

那么，如何判斷學校具有過錯呢？判斷學校在學生傷害事故中是否具有過錯，具體可以從下列兩方面進行分析：第一，學校對學生是否具有注意義務。只有學校對學生具有注意義務，才能談得上有過錯，如果沒有注意義務，就不會有過錯的存在。學校對學生的注意義務包括法律法規(guī)、行政規(guī)章等規(guī)定的法定的注意義務，也包括有關部門頒布的教育教學管理規(guī)章、操作規(guī)程等規(guī)定的一般性注意義務，以及學校與學生家長簽訂合同約定的注意義務等。第二，學校對學生是否盡了相當注意義務。所謂盡了相當注意義務是指學校按照法律法規(guī)、規(guī)章規(guī)程等要求盡到對學生人身健康合理的、謹慎的注意；在判斷學校是否有過錯時，我們要看它根據(jù)通常預見水平和能力能否預見到潛在危險或應認識到危險結(jié)果而沒有注意或沒有采取避免危害結(jié)果的措施，即是否盡到注意義務。如果能夠防止，則說明沒有盡到注意義務，如果不能防止或無法預見，則認為已盡到了注意義務。在具體案件中，應當根據(jù)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原則，考察未成年學生和學校行為的具體特點、未成年學生參加活動的危險性等各方面的因素來判斷。

過錯責任原則要求學校盡到對學生的謹慎的注意義務，學校為避免因自己存在過錯導致?lián)p害的發(fā)生而應該承擔的賠償責任，必須自覺履行對學生的法律義務，有效減少事故的發(fā)生，最大限度地保證學生的在校安全，最大限度地協(xié)調(diào)國家、集體、個人三者的關系，這符合和諧社會的要求。

二、學生傷害事故中的過錯推定責任制度。

過錯推定，是法律推定加害人有過錯，從而實現(xiàn)舉證責任的倒置———由加害人證明自己沒有過錯。[3]過錯推定責任原則是否是獨立的歸責原則在法學理論界存在很大的爭議，筆者認為它不是獨立的歸責原則，而是過錯責任原則的一種特殊情形，其只是在舉證責任上采用了舉證責任倒置的方式，由加害人來舉證證明自己沒有過錯，但它仍然是以加害人具有過錯作為價值判斷的標準，所以筆者將其歸于過錯責任原則。有人贊同對過錯推定制度在學生傷害事故中加以應用，筆者認為在一定情況下可以適用，但反對以此作為一般歸責原則。因為在學生傷害事故實踐中有它獨立適用的情形，所以在這里將其以制度單獨進行討論。

過錯推定的責任制度主要適用在雙方力量不平衡的情形或者是受害人確實無法證明對方過錯的情形。我國《侵權行為法》在第38條明確了在學生傷害事故中過錯推定制度的適用范圍：“無民事行為能力人在幼兒園、學�；蛘咂渌�教育機構學習、生活期間受到人身損害的，幼兒園、學�；蛘咂渌�教育機構應當承擔責任，但能夠證明盡到教育、管理職責的，不承擔責任。”之所以對無民事行為能力人適用過錯推定，是因為無民事行為能力人的身心發(fā)育很不成熟，缺少對事物的正確的認知和判斷能力，很難認識到自己行為的后果，而且無民事行為人對周圍新鮮的事物具有強烈的好奇心，缺乏控制自己行為的能力和自我保護能力，因此在參加各種學�；顒訒r很有可能造成自己或他人的傷害事故，這就對學校提出更高的要求，對無民事行為能力人的身心健康給以更多的保護。而且一旦傷害事故發(fā)生之后，無民事行為能力人或其監(jiān)護人來舉證證明學校存在過錯將非常困難，對無民事行為能力人的身心健康的保護非常不利。所以對無民事行為能力人采取過錯推定，由學校來舉證證明，如果學校能夠舉證證明已經(jīng)盡到了相當謹慎的注意義務，就能夠免除自己的責任。

既能維護無民事行為能力人的合法權益，又能維護幼兒園、學�；蛘咂渌�教育機構的正常的教育秩序和管理秩序。

在對幼兒園、學�；蛘咂渌�教育機構學習、生活的無民事行為能力人適用過錯推定的同時，不宜將過錯推定適用于所有的學生傷害事故，與無民事行為能力人相比，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和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的身心發(fā)育已經(jīng)逐漸成熟，對周圍事物有越來越正確的認知和判斷能力，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預見到自己行為的后果，而且我國正在中小學推行素質(zhì)教育，應該盡可能創(chuàng)造各種良好條件，讓學生身心健康各方面得到全面發(fā)展，如果適用過錯推定，學校為避免學生傷害事故的發(fā)生，有可能會盡量減少學生的活動和學生在校的時間，就可能影響學生的綜合素質(zhì)的發(fā)展。

三、學生傷害事故中的無過錯責任原則。

無過錯責任是指無論行為人有無過錯，在法律有特別規(guī)定的情況下，行為人應當對其行為所造成的損害承擔民事責任。我國《民法通則》中對無過錯責任原則適用范圍有嚴格的法律規(guī)定。持此種觀點的學者堅持認為，學校與在校未成年學生之間是監(jiān)護關系，現(xiàn)在學界已經(jīng)徹底否定了這種觀點。通說認為，學校與未成年學生之間是一種教育管理關系，所以對學生傷害事故不能適用無過錯責任原則。而且對于學生傷害事故不具有特殊侵權行為構成和取證上的復雜性，學校方面的過錯及其與損害的因果關系證明也并非難以判斷，如果適用無過錯責任原則，就會使學校背負巨大的負擔，從而影響正常教育活動，阻礙學生綜合素質(zhì)的提高。

四、學生傷害事故中的公平責任原則。

在我國學界，對學生傷害事故是否適用公平責任原則有較大的爭議�！肚謾嘭熑畏ā返�40條規(guī)定：“無民事行為能力人或者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在幼兒園、學�；蛘咂渌�教育機構學習、生活期間，受到幼兒園、學�；蛘咂渌�教育機構以外的人員人身損害的，由侵權人承擔侵權責任；幼兒園、學�；蛘咂渌�教育機構未盡到管理職責的，承擔相應的補充責任。”該條規(guī)定是否是公平責任原則的體現(xiàn)？筆者對此持否定態(tài)度。

隨著我國教育事業(yè)的發(fā)展，受教育群體的數(shù)量不斷增加，發(fā)生意外傷害事故是很難避免的，如果適用公平責任原則，學校即使沒有過錯也要承擔一定份額的損害賠償責任，如此一來就會導致一旦發(fā)生學生傷害事故，學生家長就會向?qū)W校要求賠償，使學校陷入無盡的賠償糾紛。學校等教育機構為了減少學生傷害事故的發(fā)生，必然會將一切可能引起事故發(fā)生的教育教學活動排除在正常的教育教學活動之外。現(xiàn)在很多學校減少具有風險性的體育活動，取消春游等校外活動就是為了防止發(fā)生學生傷害事故，這與我國素質(zhì)教育的推行是背道而馳的。所以，對于學生傷害事故，要求學校、幼兒園等教育機構承擔公平責任是不可行的。

而且《侵權責任法》第40條的規(guī)定仍然適用的是過錯責任原則。幼兒園、學�；蛘咂渌�教育機構以外的人員在學校內(nèi)或者在學校組織的校外活動中直接造成學生人身傷害的，由加害人直接承擔損害賠償責任。只有在幼兒園、學�；蛘咂渌�教育機構未盡到管理職責的，對損害的發(fā)生也有過錯的情況下，學校才承擔補充責任，這時幼兒園、學�；蛘咂渌�教育機構是學生傷害事故發(fā)生的間接原因。如果幼兒園、學�；蛘咂渌�教育機構盡到管理職責，沒有過錯的，則不會承擔損害賠償責任。而且幼兒園、學�；蛘咂渌�教育機構只有在找不到加害人或者加害人無力承擔全部賠償責任時，幼兒園、學�；蛘咂渌�教育機構才會承擔損害賠償責任。但是對于加害人無力承擔的賠償責任并不是由幼兒園、學校或者其他教育機構全部承擔，而是根據(jù)其未盡到管理職責的過錯程度來決定幼兒園、學�；蛘咂渌�教育機構承擔的侵權責任的份額。由此看來，在幼兒園、學�；蛘咂渌�教育機構承擔補充責任時仍適用過錯責任原則，而非公平責任原則的體現(xiàn)。

所以，筆者認為在學生傷害事故中應適用過錯責任原則。為了更好地保護無民事行為能力人，適用過錯推定，將舉證責任由學校承擔，以避免無民事行為能力的學生因不能證明對方的過錯而無法獲得賠償?shù)那闆r。

參考文獻：

[1]魏振瀛，王小能。論構成民事責任條件中的過錯[J].中國法學，1986，（05）。

[2]張新寶。侵權責任構成要件研究[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7.465.

[3]張新寶。侵權責任法原理[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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