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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把房子變成家
是什么讓一間房子有家的感覺?人們所向往的快樂生活究竟都需要些什么?心理學研究為這些問題提供了答案。
奧地利藝術(shù)家和建筑師弗里登斯萊希· 洪德瓦瑟(FriedensreichHundertwasser)(他的名字在德文里的意思是“和平/ 王國/ 一百/ 水”)是個特立獨行的人。他的作品以艷麗的顏色、卷曲的線條和類似人體器官的形狀而聞名,這些作品與他那些赤身裸體的表演一樣飽受爭議。他為低收入者居住區(qū)設計的房子也不例外:設計于1977 年的洪德瓦瑟之家(Hundertwasser Haus)具有獨具一格的波浪形地板、草坪鋪蓋的屋頂和生長在房間里的大樹,樹枝伸出窗外。洪德瓦瑟拒絕接受報酬,并解釋自己只是希望“防止在這里聳立起一些丑陋的建筑”。
洪德瓦瑟在他一生中不斷地打破民用建筑中的陳規(guī)。1958 年,他在著名的反對建筑學理性主義的“模式宣言”(Mould Manifesto)中宣稱:“在公寓里的人必須能夠自由地探出窗戶,樓房的外部也必須設計得讓人夠得著,于是住在里面的人就可以用長長的刷子來粉刷自己的房子,這樣從很遠的地方人們就可以看見:這里住著一個和鄰居們迥然不同的人!
和他同時代的大多數(shù)建筑師相比,洪德瓦瑟的意識大大超前。直到最近,建筑界才意識到住房個性化對人們的重要性。正如越來越多的DIY電視節(jié)目和雨后春筍般涌現(xiàn)的住宅改進超市所體現(xiàn)的那樣,構(gòu)筑自己的安樂窩并把它變得個性化是我們本能的需要。這迫使許多建筑師反思自己的角色,并且像洪德瓦瑟一樣,認為住戶應該參與到建筑的設計中來。
溫馨之家
是什么讓一所房子變成家? 一套公寓怎樣才能滿足我們的情感需求,而不是物質(zhì)需求呢?什么樣的建筑特征能加強我們的總體幸福感或舒適感? 20 世紀70 年代,環(huán)境心理學的興起讓心理學家和社會學家們開始關注“居住”這個概念。科學家們設計出了不同的方法來評估一個地方是否適于居住,這給研究環(huán)境心理學和住房對居住者的影響提供了有趣的見解。
多數(shù)人覺得他們住過最溫馨的居所,是自己兒時的家,并用它來跟以后的居所作比較。20 世紀90 年代,美國威爾斯利學院的R· 史蒂文· 斯基亞沃(R. Steven Schiavo)讓兒童和青少年畫出他們想要怎樣改變自己的家。
盡管多數(shù)人都減小了自己房間的面積,他們理想的家在其他方面卻大相徑庭:有的人增加了廁所、娛樂室和客房;還有的人增加了書房和閱覽室。
就像這個研究和其他的一些研究所表明的那樣,要籠統(tǒng)地羅列出究竟是什么構(gòu)成了“舒適的居所”,幾乎是不可能的。居所是非常個人化的,而且我們的偏好也會隨時間而改變。孩子需要足夠的空間來玩耍和學習;年長的人則關心安全和便利;年輕的獨身者可能向往更多用于娛樂的空間。
不過我們可以大致指出什么是人們最注重的。1984 年,澳大利亞昆士蘭理工大學的心理學家桑迪· 史密斯(Sandy Smith)讓她的學生們描述好的和壞的居所分別是什么樣的。從學生的回答中,她提煉出5 條特別重要的標準:與鄰居的交流、隱私、多種用途、進行個性化改造的可能和安全性。
好鄰居
大多數(shù)人認同一個好的房屋設計必須保證適量的鄰里交流。挪威卑爾根大學的心理學家奧德瓦· 斯科雅夫蘭(Oddvar Skjaeveland)和瑞典哥德堡大學的湯米· 加爾林(TommyG?rling)評估了究竟哪個建筑特征最能夠促進積極的鄰里關系。他們的研究結(jié)果指向了在公共和私人空間之間的所謂銜接區(qū)域(transition zones)。像院子和社區(qū)花園這樣的地方,鄰居們可以自發(fā)而隨意地交談——如果那里可以坐下來就更好了。
同樣重要的是,鄰居們必須能夠相互分隔開來。研究發(fā)現(xiàn),人們對一個住所的好惡與周圍的空間或?qū)@些空間的印象有直接關系。住房分布越密集,人們就認為這個樓房越不適合居住,事實上他們與鄰居間的沖突也就越多。因此,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隔音的設施很重要。
同樣地,一個好房子必須讓住戶擁有隱私,也就是說他們隨時可以選擇獨處。當然,對隱私的需求對于不同年齡的人是不一樣的:3 歲的孩子不介意和家人睡在同一個房間,而青少年就不愿意了。這種需要也因文化差異而有所不同。美國人的房子通常會有大窗戶,向路人開放,而孩子與父母住不同的房間。在日本卻相反:高高的墻和籬笆擋住了外面的世界,但房子里實際上卻沒有什么個人和公共空間的界限。
正如史密斯的研究所表明的那樣,人們還偏愛有多種用途的房子——比如把多余的臥室改造成畫室或把無用的角落改造成辦公室。所以獨門獨院的房子比公寓更受青睞。更大的房子讓人們有更多空間來按自己的意愿進行改造。最不受歡迎的是那些狹小的區(qū)域,它們只能用來作為過渡區(qū),比如走廊。相反,小陽臺、花園、院子或屋頂平臺可以讓人感到舒適,可能是因為它們帶來了更多可以進行個人化的空間。
人們還需要有安全感。如果附近常有失竊或搶劫發(fā)生,那么安全就會變成最重要的因素。這個觀察結(jié)果符合美國心理學家亞伯拉罕· 馬斯洛(Abraham Maslow)在1943 年提出的“需求層次”理論。這個理論通常被描述成一個金字塔,即必須完全滿足像保暖和安全這樣的基本需求之后,才考慮高層次的需求,比如對社會地位的需求。
住房滿意度測驗
給下列問題打1 到5 分,1 分是“非常不滿意”或“從未有過”,5 分是“非常滿意”。把總分除以6。如果最后平均分是4 到5 分,那么你對自己的家是滿意的。
* 你對自己的家和/ 或周圍的環(huán)境滿意嗎?
* 總的來說,你會怎樣評價你的住房滿意度?
* 如果再選擇一次,你還會搬到現(xiàn)在這里來嗎?
* 你會把這個房子推薦給別人嗎?
* 你會把周邊的環(huán)境或所居住的城鎮(zhèn)推薦給別人嗎?
* 未來兩年你還會住這里嗎?
——安特耶· 弗拉德
搬還是不搬?
對于房產(chǎn)和建筑工業(yè)來說,住房舒適度是成功的指標。人們決定搬家與否,通常是由他們是否對當前的居住環(huán)境滿意決定的,而不是因為房地產(chǎn)市場的變化或有了搬新家的機會。開發(fā)商喜歡在廣告中鼓吹他們的房屋怎樣符合購房者的需求,并以顧客的高滿意度為佐證。實際上有很多方法來測量這個數(shù)據(jù):研究者可以直接提出問題,或者從居住者對間接提出的問題的回答中找到結(jié)論。(試著做一做下頁的問卷,看看你自己的住房滿意度。)
但住房滿意度并不總是衡量住房質(zhì)量的好標準。滿意度往往體現(xiàn)住戶的主觀看法,而不是房屋物理特征。例如在20 多年前,愛爾蘭科克大學學院的心理學家凱文· 胡里安(KevinHourihan)的調(diào)查:詢問住在一條常常交通堵塞的街道上的住戶的住房滿意度。他原以為人們會抱怨噪音和污染,但實際上他們幾乎沒考慮這些。而且住戶對房子的看法還摻雜了個人感情和計劃中的活動。比如如果在近期沒有搬家的打算,那么沒有人會表達對現(xiàn)有住房的不滿。
即便是這樣,許多調(diào)查都證明了有3 個特征是住房滿意度的最理想指標:住房單元的大小,與鄰居的接近程度和周圍的基礎設施的質(zhì)量——物業(yè)服務、學校、托兒所、文化設施、運動場所、公園和商店的便利程度。此外,一所昂貴的房子也會提高住戶的滿意度。而且住自己的房子一般比租房子住有更高的住房滿意度。有趣的是,業(yè)主們有更高的滿意度并不只是因為他們更富有或者房子更大。2003 年,瑞典卡洛林斯卡學院的羅斯瑪麗· 希斯科克(RosemaryHiscock)和她在蘇格蘭格拉斯哥大學的合作者們發(fā)現(xiàn),不是很富裕但卻能買得起房子的人有更大的安全感,因為他們不用擔心被趕走,而且也更有自尊。
其他研究還揭示了住房狀況和精神健康之間的關系。2002 年,美國康奈爾大學的心理學家加里·W· 埃文斯(Gary W. Evans)及其同事評估了多項生活質(zhì)量指標,不僅考慮了房屋面積、年齡和能源消耗等,還考慮了更復雜的因素,如住房具不具備足夠的多功能性和保護隱私。然后他們讓住戶評估自己3 個月以來的心情,對“我很緊張”或“我情緒低落”這樣的表述以0 分到5 分打分?茖W家們發(fā)現(xiàn)隱私缺乏保護和缺乏社會交流的空間一樣,會對住戶的情緒產(chǎn)生可測量的負面影響。
歡樂屋
看看今天的那些大城市,你會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房屋都沒什么創(chuàng)意。規(guī)劃者在傳統(tǒng)上一直宣稱大城市的建筑風格需要一定的統(tǒng)一性,卻忽略了居住空間的心理學屬性,這將會帶來災難性的后果,有許多眾所周知的失敗的例子可以證明。其中名聲最差的是可能是規(guī)模龐大的普魯伊- 埃戈綜合住宅區(qū)(Pruitt-Igoe complex),它是20 世紀50 年代在美國圣路易斯專為低收入者興建的。
普魯伊- 埃戈工程號稱要建33座11 層大樓,共有2,870 套公寓——這是個驚人的數(shù)字。這些房子都涂上了一種新研制的油漆,讓墻上的涂鴉可以被輕易地擦去。照明和供暖設施都有特殊的柵欄保護。此外還有“跳-停式”電梯,它們只在特定的樓層停下來,這樣就可以減少擁擠和不便。建筑學雜志贊揚設計者們沒有浪費任何空間(這些設計者中的山崎實(Minoru Yamasaki) 后來設計了紐約的世貿(mào)中心)。
但在短短幾年之內(nèi),普魯伊- 埃戈幾乎變成了垃圾堆。公園和運動場上到處是碎玻璃和廢車,無數(shù)的窗戶被砸破,走廊、樓道和電梯里的垃圾和尿發(fā)出惡臭。節(jié)約空間的走廊和樓道讓人們不可能停下來說話,所以住戶之間缺乏交流。而這些狹小的公共空間也吸引了罪犯的光顧。最后,超過半數(shù)的公寓長期空著,當局不得不摧毀這些建筑。直到現(xiàn)在,這個地方還是廢墟,原因之一就是挖起原來的地基所需的代價太過高昂,新的開發(fā)商望而卻步。
如果認為改善城市規(guī)劃就能緩解那些困擾普魯伊- 埃戈的社會問題,未免太天真了。建筑設計也許從來無法保證絕對的住房滿意度或一貫的幸福感,但它帶來的影響卻不容小視。我們安居的住所深深地觸動了我們的精神世界,既有積極的也有消極的。艾蘭·德·博頓(Alain de Botton)在他的新書《幸福的建筑》(TheArchitecture of Happiness)中寫道:“一間丑陋的房間可以把生活中點點滴滴的缺憾都聚集起來,而一間在陽光照射下,鋪著蜂蜜色瓷磚的房間可以滋長我們心中的任何希望。相信建筑的影響力是一個前提,在此前提之上是一種觀念和一種信念,即我們不論好壞,都是處于不同環(huán)境中的不同的人,而建筑師的任務就是把我們理想中的自我生動地展現(xiàn)給我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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