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集《風行四季》研討會發(fā)言稿
四位詩人的共通之處是與土地(在張海梅的詩里,土地被置換成了海洋)、故鄉(xiāng)都有著緊密、感人的聯(lián)系,他們的詩中散發(fā)出莊稼地、河流、炊煙、海洋的氣息,回響著天籟、地籟、人籟的生機與活力。詩集中的絕大部分篇什都是真誠樸素的,因而是親切感人的。
寫詩,與做人一樣,既要仰望星空,也要腳踏實地;寫詩,可以是詞語的嘉年華,但并不是語言的游戲,只有從詩人肺腑深處自然流淌出來的語言,才帶有詩的溫度;寫詩,即使不能代神立言,具備神性,但必須張揚、激蕩著人性,讓人性的光輝照耀著每一個角落,讓濃重的黑暗褪去,把天國一點一點建設(shè)在大地上,這必然要求詩人要說人話,不說、少說鬼話、假話,還原和體現(xiàn)詩的自足性,不當人云亦云的傳聲筒、不寫偽詩。
一、張方江:打開誠懇的胸膛,發(fā)出一個中年男人的悠長感喟
似乎很少有詩人像張方江這樣對自己的年齡及身份,在詩中做一而再、再而三的確認。“中年”是他詩中出現(xiàn)頻率很高的字眼。這也許是因為他從四十歲以后才開始寫詩的緣故。讓一位四十歲以后的人對時光這名“刀客”的“冷笑”(《時光就是一名刀客》)無知無覺那是困難的。一個人過了四十歲還要寫詩、還能寫詩,不能不說是命運的賜予和藝術(shù)之神的眷顧,當然更與作者本人的自警自省有關(guān)。這種“三省吾身”的自覺,在張方江的詩中隨時可見,如《可怕的習慣》中,對自己慵懶、虛榮、對下屬吹毛求疵、追求享受等等“習慣”的清醒認識;在《想到人生的起伏》中,由海水的起起伏伏、想到人生的起伏與淺。骸皽\薄得猶如海灘上一個普通的貝殼/或者被人撿回家中成了飾品/或者,一次次被海水拉進漩渦里/再一次漂泊”;在《想到人生的結(jié)尾》中他做著后半生的打算:出一本書、做一次長途旅行,扔掉太多的牽掛;在《午休短夢》中,他對人生選擇做了一次重新設(shè)計:“假如一切可以重來/我寧愿選擇做一名船員/在漂泊的大海上,或許/能找到我中年人生的航標!
“四十不惑”,其實各式各樣的“惑”仍然存在。正如詩人在《青春里的那把鎖》一詩中所表達的:“我掄起中年這把斧頭/費盡心思砍開了它/以及連接港口的鐵鏈”,“卻發(fā)現(xiàn)這艘航船/不知道何去何從”。在《四十有夢》里他說:“我踟躕在糾結(jié)的中年/饑腸轆轆的期盼”,“多想鴿子飛回/帶來雄鷹的計劃”。人到中年還是有糾結(jié)、有期盼、有迷茫。
張方江的詩把對人生的體悟,不加掩飾地呈現(xiàn)給了讀者,直抒胸臆,讀來有種敞亮、豁達感。如《打開誠懇的胸膛》這首詩所寫:“打開誠懇的胸膛/我端出包容的期待/任憑,惡毒的陽光暴曬/抑或,兇狠的潮氣侵襲”,“還是要打開誠懇的情商/與老師、與朋友、與親人/水與火的碰撞和交融”。
說到家鄉(xiāng)和親人,張方江的《春節(jié)探親》可謂佳作。這首詩好就好在于質(zhì)樸自然的敘述中,把親情、鄉(xiāng)情寫得淋淋盡致。“鄉(xiāng)野的晚風拂面/我聞到了炊煙中的童年/車輛緩緩行走/把禮品放到大舅家、二舅家、小姨家/一次次握手言歡 一盞盞碰杯敘舊/我的淚水 不小心灑落胸前……這是怎么了/在城市荒蕪了多年的情感/被敲開了閘門/瞬間撲倒在/淳樸的鄉(xiāng)音里”,詩人醉倒了,醉倒在鄉(xiāng)音里。
應(yīng)該說,張方江已經(jīng)寫出了能感染我們的詩作,將來可能寫出更多好詩,只要仍有一顆自警自省之心,繼續(xù)葆有向上向善向美的精神不斷修正自己、修正詩歌,把一些諸如“還有什么/能擋住我們前進的步伐”(《撫摸中年》),“并取其精華,剔除糟粕”(《一輩子的時光一晚上悟透》),“讓他們在艱苦奮斗時一路高歌/讓他們在挑戰(zhàn)困難時堅強百倍”(《假如青春可以復(fù)制》),這樣一些詩性不高的語言去除掉或更換掉。
我們期待著。
二、張麗華:流暢而明亮的歌吟
一見到這個名字,我想到另一個女詩人的名字,她叫趙麗華。
張麗華的這幾十首詩,我是一口氣讀完的,我欣喜地感到她的詩歌語感真是好極了,如果不把這作為一種天賦異稟,那都說不過去,就像有的人天生有副好嗓子,像王菲、像田震,別人怎么比得了。
第一,我想舉例說明張麗華詩歌語言是多么流暢而明亮,這樣的例子簡直隨手可得。
“我趴著生活不也很好嗎/啃我兩口我也沒喊疼/照樣有雨水淋我,陽光照我/閑著的時候就唱唱人類專門/為我們編寫的歌”——《一棵爬秧的草》
“墳頭上的土暖暖地/散發(fā)著陽光的氣息/童年的村莊暖暖地/柔柔地將我擁抱/清明到你墳頭坐坐/就是重回媽媽的懷抱躺躺”——《清明,到你墳頭坐坐》
“月亮抬頭低頭/河水一樣清澈的眸子/是老祖母曾經(jīng)的青春/月亮欠身轉(zhuǎn)身/撩起的衣裳/接住秋風和露水”——《月華如水》
你看,這些句子、特別是標著下劃線的部分,不是妙手偶得,便是精心推敲的結(jié)果。
第二,我想說說張麗華詩歌沉靜又樸素的敘述風格。
她的詩把激情和鋒芒深掩著,以沉靜與樸素的外表示人,詩的節(jié)奏舒緩、放松,不端架子,沒有緊張忙亂的氣氛,沒有因邏輯斷裂而變成不知所云的東西。如《租房子》,詩人把租來的房子比作一件舊衣服,“這件舊衣/已經(jīng)消退了鮮亮和熨帖/ 非量身定做/足可以御寒/不能改頭換面/但可縫縫補補/舊面上縫上新補丁/新面上補上舊補丁”;再如《麻雀》的詼諧有趣:“這群灰頭灰腦的土著居民/穿布衣 不高飛 能低就/沒見銜泥壘巢/睡在安置房里安享自在/東啄一口 西咬一口/從未見斷糧斷炊/仍有空拉閑話 搓麻將”(《麻雀》)
《親人們都在春天回來》,一讀這個標題我就想起韓東的《我們的朋友》:“我們的朋友都會回來/ 朋友們還會帶來更多沒見過面的朋友/ 我們的小屋子連坐都坐不下”。對,就是這么個節(jié)奏,我只是在說節(jié)奏,不涉及內(nèi)容。
《老家的草》,懷念故去的親人也懷念曾經(jīng)的家。最后一節(jié)寫得好:“很多時候/想起老家的草 和/經(jīng)年累月反鎖的大門/真怕那滿院的草/會跋山涉水蔓延到我的腳下/沒事的時候/我就把辦公室的地面/來來回回地踩上兩遍”。至此,草的意象得以圓滿,而將全詩情感推向了巔峰。
張麗華的詩在節(jié)奏上張弛有度,在色調(diào)上以淡雅為主,不強烈不刺眼,但有韻致,讓人讀起來感覺不到疲乏,咀嚼起來回甘綿長。
三、張海梅:懸崖上的瀑布與彩虹
記得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在校學(xué)生的海梅就是一名詩歌愛好者,是齊河縣文化館文學(xué)活動的熱情參與者。幾十年來,她未改初衷,一直默默地耕耘在詩歌的沃土上。借這本詩集,她把自己的詩歌作品做了一次較為集中的展示,使我們有幸分享她生活的夢想與詩探索的心路。
我初步的印象是,如果說張麗華的詩是波瀾不驚的河流,那么海梅的.詩則往往是激流與瀑布,是絢麗的彩虹。各有風光,各有擅場,這與詩人的秉性、經(jīng)歷和對詩歌的理解都有關(guān)系。
海梅似乎慣于把詩意推向極致。如《感冒了》中所寫“真想把自己羸弱的身體/分給老爸一個/分給老媽一個/分給孩子一個/再分一個給老公/償還我前世欠他的債”;如《彩虹橋》中所寫:“大雨過后一定有/一道美麗的彩虹橋/我不想去問/這座拱起的彩虹橋能把天空支撐多久/有一個人/朝著太陽懸掛的地方款款地走去/我卻不知道/是不是該從火燒云燃燒的地方/緩緩地向他走來”。為了把意思說透,詩人不惜添加較多的定語和狀語,以及疊詞;如《名字》中所寫:“一轉(zhuǎn)身 抖落的鄉(xiāng)愁/一直燃燒到天空的盡頭”。愁緒是那么濃烈,那么激蕩,竟可以燃燒起來。
還有一些詩句,也表明了海梅詩歌有著某種極致性的特點。像“抖落一地的嘆息”(《一縷思緒》)、“把不安的心/擠壓得大面積塌方”(《照鏡子》)、“我用力地拽了一下你的衣襟/潮濕的眼神便灑落一地”(《秋天最后一次小雨》)、“思念揭竿而起/星星閃爍著疲憊/心情大片大片地潮濕”、“任思念的跫音亂了一地”(《無題》)這樣的句子如果用好了,用對了地方,契合一種特有氛圍,是會讓人精神一振的。但要小心謹慎、儉省節(jié)約地使用。
作為詩人,海梅心思縝密、敏銳,睹物動心,七竅玲瓏。這也是衡量一個人可不可以從事文學(xué)藝術(shù)工作的重要指標。麻木不仁的人、無大愛情懷、悲憫之心的人,他不想也搞不了文學(xué)。
在《老式家具》一詩里,詩人說:“我真擔心/這個身體嚴重衰老的柜子/被收廢品的搬走后 還會不會/找到一個溫暖的家”(《老式家具》)詩人筆下,家具仿佛也是一具生命體,有它的命運、它的感知,它的年輕與衰老的歷程。
《期盼春天》,詩開頭兩句就很好,樸實的句子卻道出了很多人的心思,“秋天剛剛來/我就盼望春天”。不少人會有這種感觸,人在春天觀賞桃紅柳綠之時,也許在剎那之間會想到夏季的炎熱與冬季的肅殺。這也是古人寫了那么多惜春、憐春詞的原因之一;钤诋斚,不回顧不展望,不聯(lián)想,其實很難。
《鑰匙》是一首短詩,但情味雋永,心音顫動,言已盡而意無窮。
另外,海梅的的一些詩,還有著華美的外表,隱約著舒婷、席慕蓉的影子。
總之,我覺得張海梅寫詩,還有發(fā)展空間也有發(fā)展實力,原因在于她的執(zhí)著和才情。我看她最近在文狐網(wǎng)上發(fā)表的一些詩,就很好。
四、張玉華:平淡之處見神奇,無招勝有招
我覺得這是一位比較成熟的詩人,因為他的詩成熟。我同意張玉華的詩歌觀點,并認為他的作品比較好地體現(xiàn)了“平淡之處見神奇,無招勝有招”這一詩觀。
我們試將他的詩歌內(nèi)容分三個部分,做如下賞析。
一是寫詩人日常生活和生活感悟的詩。比如《不如一個傻小子》,很有風趣。傻小子只要一見到“我媳婦”,就喊“真俊呀!真俊呀!”即使結(jié)婚二十多年后,傻小子還是這樣喊。最后一節(jié)只有兩句,卻是詩眼:“媳婦點著我的腦門說——/你呀,還不如一個傻小子”。為什么不如呢,詩里一句都沒有明說,都在詩外了,讀者完全可以想象這個“我”是個木訥之人,不會說讓自己媳婦開心的話,不會恭維、贊美女人;這個“我”,甚至是個不懂珍惜枕邊人的人,讓媳婦傷心,讓媳婦無奈。再比如《一盒煙》這首詩,“我”在路上撿起一盒煙,但這個行為給以后的生活制造了陰影,“以后每次經(jīng)過這兒/我總會不由自主地/慢下來 我的身體/開始前傾 弓腰 彎背/像狗一樣 嗅著什么/這盒煙 毫無營養(yǎng)/且與饑餓無關(guān)/但我感覺它正點燃我的骨頭”。詩中特意點明不是因為饑餓的本能,那么屬于什么本能才撿起毫無營養(yǎng)的煙呢,那應(yīng)該是人們愛財、貪圖便宜這樣的心理。這樣的心理下做出的行為,讓“我”“前傾 彎腰 弓背”,喪失了作為人的尊嚴和體面!豆贰穼懥斯繁瘧K的一生,讓人想到雷平陽的詩《殺狗的過程》!端蛣e》共兩節(jié),第一節(jié)敘述“你”走了,走遠了。第二節(jié)寫對“你”的思念,“你”仿佛回到了“我”的身邊,并且“用一把把光刀/把我/切成滿屋子飛揚的碎片”,用平常話其實就是“我想死你了”。
二是寫城鄉(xiāng)間區(qū)別與對立的詩!抖贞柵_上和一叢麥子對話》,詩句較長,有點散文傾向,但仍不失為一首好詩!澳菂阐溍缰,跑出了童年那只沒抓住的兔子/那頭早就干不動活的老牛,還在默默守望著夕陽/他的心口堆著滿院的玉米,他的眼里瘋長著豐收的五月/看瓜的老農(nóng)一聲斷喝,把他喚醒/那只跑丟的鞋,就再也找不到了”,這還是詩的語言!陡赣H進城》、《父母是農(nóng)民》、《城市行道樹》、《城里人鄉(xiāng)下人》也是這個內(nèi)容的好詩。在張玉華的詩里,城鄉(xiāng)有區(qū)別有對立,但不是那么尖銳,沒有那么劍拔弩張。
三是寫夫妻情、朋友情的詩篇。如《打工歸來》,打工者急切切回到家里抱住已舍了一年的老婆,眼里閃過城里街頭那些水靈姑娘,她們曾是莫大的誘惑,“有好幾次 差一點兒/把我從城市的枝頭搖下來”。有意思的是下一節(jié)寫老婆的情態(tài)和動作:“這時 她的手里/正攥著幾個硬硬的棉桃/那些棉桃 還沒來得及開放/就被霜打了/她正想把她們解救出來”,別管是不解風情也好,還是農(nóng)活太忙也罷,總之老婆是能過日子的人,是個有些靦腆的人呢。幾句詩,老婆之情態(tài)可掬矣!《為愛情投!芬拆堄星橹,以妻子敘說別人故事的方式展開,到最后“妻子說著說著就哭了/好像那個男的就是我”,那個男的是個撇了發(fā)妻去另找女人的家伙!缎值芨杀,寫得酒香撲鼻,豪氣干云,山東漢子有情有義。
我也想說一句,為了詩歌,兄弟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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