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分類征文:老龍
在小鎮(zhèn)的大街小巷還未貼滿紅底黑字的宣傳告示時,老龍和三輪車早已教會了人們垃圾分類。
吱呀作響的舊三輪,載著一個矍鑠老頭,人喚老龍,或許他本姓不是“龍”,只是人們見他耳背,叫順了。
“收廢品——”冗長,又回轉(zhuǎn),尾音故意拖得長,經(jīng)了風霜的沙啞嗓子,和著晨露和微風,吹進每個人的耳朵,一嗓過后,小鎮(zhèn)的一天才算正式開始。
留存大大小小的紙盒,鋪平一天一天的報紙,成果是或多或少的硬幣。舉手便能化腐朽為所需,依勞動取所得,自立又環(huán)保,紙盒子與空瓶子往往能決定童年糖果的數(shù)量。
老龍的吆喝又響起了。孩子們從玩耍的聚集中散開,各自奔向自家的院落,復(fù)又聚攏,身后拖著個大紙箱,與小小身形相稱,俏皮又滑稽,“有廢品呀——過來收喲——”舞動雙臂,扯著嗓子叫住舊三輪,往往一聲還不夠,要兩聲,聲音似線,拉著快要遠走的`三輪。
三輪車的剎車松了,停下來,會“吱”一聲。耳朵背的人會把聲音故意抬得高,“慢點兒,一個個來!崩淆埖奶嵝岩脖瘸H朔至恐,孩子們乖巧地站成一列,年幼的我在隊中驕傲又興奮,努力地將脖子上仰,老龍正對著我笑,醬色的臉似被雕刻,陽光照及每一寸坎坷,盤根似的枯瘦手接過,折疊成細長狀,置于桿秤間,動作徐緩,秤砣的位置一點點地向秤梢挪,平衡時,徐徐吐了口氣,復(fù)又彎腰,拎起另一個,虔誠得像手執(zhí)天平的正義之神。而空瓶子向來就是你說幾個便是幾個,連著編織袋一齊扔進舊三輪,小孩子是不會說謊的,老龍深信。
路邊不知什么時候多了只墨綠鐵箱。白色油漆刷著“舊衣回收”,四字方正得很,孤零零地杵在那兒,行人匆匆,綠皮箱也極少得到關(guān)注。一天,老龍路過,停車駐足,仔細研究,目不識丁的他拽住一位學生,急切地想知道意思,“哦,收舊衣的!睂W生與他比劃了半天,老龍才明白。想來那時也是汶川地震后重建的一兩年,時值隆冬,遙想蜀地應(yīng)更寒,老龍便號召人們拾掇孩子小的、些許時候不穿不用的衣服,塞進綠皮箱里,大抵是他平素待人和善,不詐不欺,人們也都愿撥拉出些時間,整理,洗凈,曝干,疊齊整了,鄭重地放進綠皮箱,綠皮箱漸漸由空變滿。那年,老龍一直套著洗得發(fā)白的灰外套,終是沒見那件輕易不常穿的黑棉襖,應(yīng)該是捐了吧。
后來,我們漸漸長大,生活條件也越來越好,常有吃不完的食物過期了,老龍心疼地看著糧食被糟蹋,罵聲“作孽”,夕日欲頹之時,翻撿垃圾箱,撕開包裝,掰碎,撒在草地上,犒勞了地上的小蟲和天上的飛鳥,來回往復(fù),人們也爭著效仿。老人們把壞了的豆制品碾碎,埋在樹周圍,滋潤了一方土地,樓下的枇杷分外甜,柿子也照眼紅。果實流光之時,不忘加一句“老龍教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老龍更聾了,灰黑的發(fā)早已被風吹白,小鎮(zhèn)也從曾經(jīng)的寡淡蒼白變得流光溢彩,曾幾何時,老龍臂彎上多了個紅袖章,認真地琢磨起垃圾分類,“廢電池過期藥不能亂扔·····”童叟皆識。
即使此去經(jīng)年,老龍也依舊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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